似錦完整後續

2025-07-06     游啊游     反饋
1/3
我從小就「喜歡」季銘,可他從未正眼瞧過我。

於是我去談了個男朋友。

我和男友在他面前接吻時,他讓我好好學習。

我要和男友去溫泉酒店時,他讓我為聯姻對象守身。

直到我因為失戀哭得失魂落魄時,他慌了。

他跪在我面前哀求道:「你不是說想體驗被愛的感覺嗎?哥哥給你,好不好?」

可他不知道,這只是計劃的一部分。

1

坐上季銘的車的前一秒,我還在和新交的男朋友在街燈下吻得醉生夢死。

直到他按了聲喇叭,我才依依不捨地從男朋友懷裡出來。

坐上車的後一秒,季銘傾身過來,給我繫上安全帶。

立挺的鼻尖擦過我的圍巾時,他眉頭一皺:「你抽煙了?」

「沒有啊。」

我漫不經心地回答,越過季銘的頭,朝著車窗外的男朋友揮手飛吻。

還沒比完愛心,季銘油門一踩,我的背部狠狠地往後一撞,瞬間把男朋友甩在九霄雲外。

「哥,你幹嘛啊?人家還沒打完招呼呢。」

我憤憤地抓緊安全帶。

「什麼時候交的?」

他雙眸直視前方,方向盤上的手因為握得太緊而有些骨節發白。

「上個月。」

「到哪一步了?」

「什麼到哪一步了?就還——」我佯裝害羞。

他打斷了我的扭捏,突然沉聲道:「季杉你最好放清楚點,我爸媽辛辛苦苦培養你,不是讓你到大學裡交這種不三不四的男朋友的。」

是「我爸媽」,不是「咱爸媽」。

每次他這麼說,都好像在提醒我,我不過是個養女。

季銘父母是知名企業家,早年間為了建立企業形象,特意資助了許多孤兒院,並帶頭領養了一個孤兒。

很不幸,我就是那個「幸運兒」。

我單名一個杉字,是因為孤兒院的人是在一棵杉樹下撿到我的。

在孤兒院的時候跟院長姓,到了季家就姓季,也沒有給我另取名。

常年在外的夫妻兩人,對我這個領養的女兒漠不關心。

除了錢和飯,其餘父母該給的都沒給過。

好在我爭氣,品學兼優,能幹出色。

原本他們打算送我去國外讀書,我卻以「不想花養父母錢」的說辭為由,堅持高考,並考入國內頂尖大學。

高高在上的養父母這才注意到了我這個養女,當著記者的面又宣傳了一波優秀企業家的慈善故事。

「不就談個戀愛,至於嗎?」我敷衍了事地回了一句。

「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

「知道啦——」

季銘突然把車窗都打開了,大風使勁吹著我的臉,十二月的寒風跟刮骨似的。

「哥,你開窗幹嘛啊?冷死啦!」

「散煙味。

「還有,把你腦袋吹清醒點。」

2

這冷風沒把我吹清醒,反倒把我吹病了。

晚上一家人吃飯的時候,我就感覺喉嚨有點疼,果真半夜就開始發燒了。

此時此刻,全家都睡著了。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客廳里,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藥。

寄人籬下的十八年,我早就習慣了隱瞞病情,獨自承擔,做一個不讓大人操心的乖乖女。

我開了盞小燈,在柜子里摸索著醫藥箱。

光線太過昏暗,頭昏腦脹的我努力睜大眼睛,來看清藥盒上的文字。

突然,耳朵上方幽幽地飄來一句:「半夜不睡覺,在這裡做什麼?」

我被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抬頭看去。

季銘手裡拿著水杯,一身家居服走到我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他一直都這樣,冷漠疏離,高高在上。

可現在,昏暗的燈光居然把他鋒利的五官照得柔和。

不知是不是我燒糊塗了,那蔑視的神情里居然有一絲憐憫。

我從驚嚇中恢復過來,咧嘴笑著,有些迷離地看著他:「哥,我來找藥。」

「你病了?」

「沒事……就是有點頭疼。」

我扶著柜子緩緩地站了起來。

下一秒,我眼前一黑,天旋地轉,雙腿一軟,直直地向前倒去。

3

我暈倒了。

我裝的。

兩眼一黑是真的,天旋地轉是真的,雙腿一軟也是真的。

但不至於暈過去,只是發燒身體虛弱加上直立性低血壓的正常反應。

季銘還是無可奈何地接住了我,探手摸了摸我滾燙的脖子和額頭,見我毫無反應,抬手將我抱回了臥室。

我被輕放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嘴裡還嘟囔著一些胡話。

季銘給我蓋上了被子後,準備離開,我順勢抓住了他從我身上划過的手。

冰涼涼的,很舒服。

「熱……好熱……」

唇齒間終於冒出了些聽得清的詞,再配上急促的呼吸,讓人浮想聯翩。

我「無意識」地拽著他的手往我裸露在外的肌膚上貼。

他沒有反抗,只是嘆了口氣,任我擺布。

我知道,一向冷漠的哥哥只有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才會對我顯露出一絲善意。

他大手掌撫摸著我發紅的臉頰,滾燙的額頭,和微張的嘴唇。

一時間,分不清是他在取暖,還是我在降溫。

過了一會兒,我又開始感覺冷,甩開他的手,縮回被窩裡發抖著。

他似是不滿我棄之敝屣的舉動,用手背毫不留情地拍了拍我的臉。

「喂,醒醒!起來吃藥!」

我扭動著頭以示抗拒,翻了個身繼續睡,嘴裡斷斷續續地吐出關鍵詞:「冷……好冷……」

畢竟他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服了你了。」

季銘丟下這句話後,立馬掀開我的被子,自己也躺了進來,從我身後環住我,將我擁進他溫暖的懷中。

我猜不透季銘的心,就像我也搞不懂為什麼手腳冰涼的人會有如此炙熱的胸膛。

他將我緊緊箍在懷裡,像是真有奇效,我慢慢安定下來,沉沉地睡了過去。

4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季銘依舊躺在我身後,睡得很沉,環住我腰肢的手也沒有一絲鬆動。

我悄悄從枕頭下拿出手機,螢幕亮起的一瞬間,彈出一條信息,來自一個陌生的,極長的號碼。

【到哪一步了?】

我沒有回覆這條消息,只是打開照相機,自拍下了我和季銘的合影——我的側臉和他毫無防備的睡顏。

照片發過去不到幾秒,對面就又有了回應。

未知號碼:【都睡到手了?這麼快?】

雖然是問句,但我能感受到對方透過螢幕的興奮與雀躍。

未知號碼:【那趕緊進行下一步吧。】

我:【別著急,才剛到手,先不要打草驚蛇。】

未知號碼:【也對,你先繼續保持,有什麼情況再來找我。】

我:【知道了,舅舅。】

我退出了聊天窗,那個極長的號碼,連帶著聊天記錄,一起消失了。

是的,我還有個親舅舅。

我也從來都不是什麼「幸運兒」,一切都只是我舅舅的安排。

也對,天下怎麼會讓這麼幸運的事降臨在我身上呢?

我四歲被領養到季家,四歲以前的記憶模模糊糊,依稀有舅舅、父母和那一座孤兒院的影子。

九歲那年,我遭遇了一場綁架。

綁匪正是我的舅舅,周玉鳴。

也就是那時,我才知道了一切。

原來,我的父母曾在季氏夫婦最早開的一家化工廠工作,可一場毒氣泄漏事故奪走了他們的生命。

事發那天,工廠的設備因為經費不足,年久失修,發生了罐體裂縫,有毒氣體瀰漫整個車間。

我父親,以及幾位無辜的工友,根本沒機會逃生。

而我母親雖然僥倖活了下來,但因吸入大量毒氣,患上了肺纖維化,醫生說她最多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在母親生命垂危之際,舅舅為了給她爭取更多的賠償和治療,甚至親自去求季氏夫婦,可卻被拒之門外,最終母親只能在痛苦中離世。

事發後,季氏夫婦迅速封鎖消息,利用他們的關係,將真相完全扭曲。

本是設備年久失修導致的毒氣泄漏,卻在報告中變成了「工人操作失誤」。

接著,他們用一筆微不足道的「補償金」買斷了其他受害者家屬的沉默,簽下保密協議,讓這些窮困潦倒的家庭放棄了訴訟的權利。

這筆「補償金」遠低於法律規定的賠償標準,但因為大部分家屬生活困苦,尤其是在失去親人後失去了經濟支柱,很多人迫於生活壓力不得不接受。

那些想要維權的人,不是被恐嚇威脅,就是被拖入無盡的法律糾紛中,最終只能選擇妥協。

最後,季氏夫婦直接註銷了公司,消失在受害者視野里,去了其他城市東山再起。

我的舅舅,就是那個被兩千塊「打發」的家屬之一,媽媽一千,爸爸一千。

父母的死,接連奪走了病重的外公外婆的生命。

舅舅不甘被這兩千塊給打發,多次抵抗無果後,決定開始他漫長的復仇大計。

而我,就是他計劃的一環。

許是季氏夫婦虧心事做多了,想做些善事來平衡自己內心的不安。

資助孤兒院,就是他們「贖罪」的方式之一。

而舅舅卻早已為我鋪好這條路。

我被提前一年送進孤兒院,舅舅暗中運作,讓季氏夫婦順利領養了我。

被綁架的那幾天,反而是我被領養後過得最幸福的日子。

舅舅帶我去了遊樂園,一起坐了過山車,看了花車遊行,在旋轉杯里吃了我夢寐以求的棉花糖。

最後一天,他拿到了兩百萬的贖金,告訴了我一切。

後來,是季銘來救的我。

他跑向我的那一刻,我哭了。

那並非劫後餘生的淚水,而是為我那一去不復返的安寧生活而哭。

我知道,我的童年結束了,我的幸運結束了。

收養我的恩人變成了仇人。

一切,從那天開始,徹底變了。

5

再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身邊的位置早已冰涼,仿佛他昨晚不曾來過。

我隨便洗漱了一下,來到樓下餐廳,才發現整個房子裡,又只剩我和一個阿姨。

養父母年紀大了,嫌北京天氣寒冷乾燥,每逢冬天,都會飛去海南,長居那邊的沿海別墅。

昨晚象徵性地吃了餐跨年團圓飯後,今早又飛回海南了。

公司的事情都落在了季銘一人身上,他早出晚歸,連節假日也不得休息。

我卻像個遊手好閒的富家小姐,常常睡到自然醒,獨享整棟別墅。

畢竟,豬得養肥了才好賣。

張阿姨從廚房端著碗出來。

「小姐,我給你熬了粥,少爺早上走的時候讓我叮囑你吃藥。」

說完,她把藥和水挪到我面前。

「不用了,燒已經退了,吃了也沒什麼用。」

我無視面前的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

「小姐,您不吃的話,少爺回來又會怪罪我的。」

張阿姨一如既往地道德綁架我。

這個家裡,誰都能來踢我一腳。

我順勢把瓷勺子甩到桌子上,發出令人震懾的聲音。

「那讓他來找我!」

6

下午,我窩在沙發上刷著手機。

一陣開門聲和腳步聲響起,我不用看,也知道是季銘回來了。

他走近我,把手中的外賣袋直接甩給了我。

「你的外賣。」他語氣森冷。

「什麼?我沒點外賣啊。」

我彷徨地接過袋子,定睛一看,才注意到了外賣單子頂端的那行大字:

【親親老婆,元旦快樂!生病辛苦了嗚嗚~給你點了杯熱奶茶,早點好起來吖!】

我盯著單子,滿臉笑意,抬頭看向季銘陰沉的臉,我笑得更歡了。

我拿出奶茶,對著奶茶杯拍了張照,一邊嘬著奶茶一邊在手機螢幕上打著字。

「藥不吃,奶茶倒是喝得挺歡。」季銘嗤笑一聲。

我抬頭對他又是一個傻笑:「人家的心意嘛,不喝白不喝。」

「把藥吃了。」他把藥遞到我眼前。

「哥,我真的都好啦,不用吃藥了。」

甜甜的奶茶到嘴裡,我的語氣都跟著甜了起來。

「不行。」季銘態度堅決,目光毫不退讓。

我放棄掙扎,乖乖接過藥往嘴裡送,伴著奶茶一起吞了進去。

「行了吧。」我撇了撇嘴。

季銘滿意地摸了摸我的頭,順勢坐在我身邊。

「哥,跟你說個事。」

我傾身環住他的胳膊,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一副小女人撒嬌樣。

「講。」

雖然字數還是少,但季銘的語氣輕快多了。

「我男朋友準備寒假帶我去日本泡溫泉,我不好意思都讓他出錢,你能不能贊助點?」

我邊說邊在他耳邊吹氣,惹得他耳尖發紅。

可話音剛落,季銘原本已有些緩和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不行。」

預想的爆發沒有來臨,只有一個冷淡的回絕。

「為什麼啊!我一直都想去日本玩,全家就我沒去過日本!不公平!」

我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朝著大人無理取鬧。

可我知道,越是這副模樣,越是讓季銘發狂。

「你知道男人帶女人去旅遊,還去泡溫泉意味著什麼嗎?」

他保持著原先的姿勢,語氣不重不輕,就像是在問日常的問題。

可他忘了,他的胳膊還被我環在懷裡。

他緊繃著的肌肉,出賣了他的偽裝。

我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將他的胳膊緊貼我的胸部。

柔軟和堅硬相碰撞,終於在冷漠的臉上染上緋紅的印記。

「不就是泡個溫泉嗎,還能——」

下一秒,季銘就把我按在了沙發上。

昂貴的進口沙發並不鬆軟,撞得我頭疼。

他用手壓住我的肩膀,另一隻手朝我上衣內部伸去。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明明在做這麼顏色的事情,哪怕他的耳尖已經紅得滴血,他的聲音卻依舊低沉,依舊冷靜。

季銘冰冷的手從我腰間一寸寸地往上走。

可我這時才想起我家居服裡面是真空的,立馬抓住他的手。

「我知道了,哥哥,我知道了。」

看我求饒,季銘低笑一聲,迅速停下動作,收起了手。

「知道就好。」

整個過程不像是男女歡娛,仿佛只是哥哥故意惡整妹妹,通過這個方式教育妹妹。

他把我拽了起來,語氣這才變得有些憤怒:「昨天沒把你談戀愛的事情告訴爸媽,已經對你很仁慈了,你別忘了你的身份!」

我低下頭,像個接受責罵的孩子,眼裡泛出淚花,磕磕巴巴地開口:「我知道……我知道爸媽養我是為了未來有一天能商業聯姻……所以……我必須保證完璧之身,才能嫁個好人家。」

季銘冰冷的眼神里有些動容,他嘴巴張開想說些什麼,又被我的哭聲給咽了回去。

「但是……」我抬頭,猩紅的雙眼直視著季銘,「但是在稀里糊塗嫁給一個陌生人之前,我能不能談次真正的轟轟烈烈的戀愛?」

在被哭聲淹沒前,我哽咽地吐出了最後一句話:「哥哥,我只是想體驗一下被愛的感覺。」

預想的責罵沒有來,倒是季銘的手掌先貼了上來。

哥哥的行動永遠比嘴巴要誠實。

「哎,哭什麼。」

他嘆息一聲,指腹划過我的淚水,輕柔得跟羽毛似的。

我吸著鼻子,艱難地止住哭泣。

「行了,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季銘收回手,「寒假哪都別去,跟我到公司實習,聽到沒有?」

我乖乖地點了點頭,季銘起身走回了房間。

直到他的關門聲響起,我才打開手機,把剛剛給外賣小哥寫的好評發了出去。

那奶茶,是我自己點的。

男朋友連我生病都不知道,更別說我家地址了。

寒假去旅遊也都是我編的。

一切,都是為了演給季銘看,昨晚是,今天也是。

我故意在季銘面前和別的男人深吻。

故意不喝張阿姨給我的藥,讓她給季銘打小報告。

故意點了杯奶茶,寫了那些肉麻的話,故意讓外賣小哥放在門把手上,讓季銘看到。

最後我故意提到寒假出去,這樣他就有理由把我留在他身邊,甚至讓我去公司。

只有去公司,才有機會挖出當年毒氣泄露的證據。

7

寒假,季銘不僅沒有把我安排到和我專業相關的法務部,反而直接讓我去他的秘書部門,為他安排工作日程,接待客戶,全天聽候他的調遣。

我都開始懷疑他公報私仇,每天我都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常常加班到十點才跟著季銘回家,連跟男朋友約會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去尋找當年的證據了。

某天,我和他出去見一個客戶,從下午談到傍晚才結束。

我和季銘從大樓出來,伸了個懶腰:「終於能早點下班了!」

許是今天談得比較順利,季銘也略帶笑意:「走吧,想吃什麼,哥哥帶你去吃。」

「真的嗎!」我激動得兩眼發光。

季銘點頭,摟著我的肩膀朝外走去。

糾結一番後,我倆去了個新開的 fusion 餐廳。

飯飽酒足後,我倆向餐廳外的停車場走去。

在餐廳對面的,是一個酒店。

就在我和季銘剛邁出餐廳大門的一瞬,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對面酒店吸引住了。

我看見我的男朋友,懷裡摟著一個穿白衣的短髮女孩,兩人肩並肩從酒店大門走出來,舉止親熱,神態親昵。

我怔在原地,身體瞬間變得僵硬。

季銘察覺到我的異樣,順著我的目光望去。

那一瞬間他也頓住了,表情變得複雜,深邃的眼眸里閃過一道寒光。

我咬緊牙關,一滴淚還是不聽話地從眼角滑落,我慌亂地伸手抹去。

隨即拿出手機,拍了張照。

「走吧。」我收起手機,轉身朝停車場走去。

坐上車後,我一言不發,緊緊盯著車窗外,目光失神地追隨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我能感覺到季銘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幾次想開口,卻最終只剩沉默。

8

其實,我是故意和季銘「偶遇」男朋友出軌現場的。

我本就知道那個男朋友是個花花公子,仗著自己長得帥,換女朋友跟換衣服似的,談著的時候也忍不住出去偷腥。

我和他前女友甚至是微信好友。

那前女友估計是被傷狠了,特意加了我的好友,花了一下午告訴我他是個渣男,還做了份 PDF。

可耐不住我的「戀愛腦」,還是願意繼續貼上去。

畢竟,這種男人本就是用來玩玩的,順便調理一下激素。

玩著這麼帥的一個小鮮肉,還能氣氣季銘,何樂而不為。

為了證實她的言論,她告訴我今天這個男人的髮小會來這邊,給我發了個定位,讓我去抓姦。

但我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發現。

季銘他在跟蹤我男朋友。

因為,提出去這個酒店對面的 fusion 餐廳的,是他。

是他要帶我去親眼見證我的男朋友出軌。

我甚至比他晚了一步。

我心裡一笑,果然我的哥哥還是按捺不住啊。

可是,我親愛的哥哥,這麼做的後果你受得住嗎?

或者說,你還忍得住嗎?

9

一路無言。

直到車停在家門口,我機械般下車,走到門前,指紋解鎖。

門鎖轉動發出的輕響擊中了我心底的最後一道防線。

關上門的那一刻,我的身體瞬間失去支撐,靠在門板上無力地滑坐下來。

淚水像決堤的洪流般湧出,再也止不住。

我將臉埋進膝蓋,藏住自己嗚咽的哭聲。

季銘站在我面前,沒有離開,沒有任何動作,依然垂眸沉默地看著我。

我抬頭,哭紅的雙眼望著他:「哥,你說我是不是不配得到愛啊?」

他沒有回答,只是站在那裡,手指微微顫動,卻始終沒有伸出手。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像是要說什麼,但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我繼續埋頭哭著,聲音斷斷續續:「爸爸媽媽不愛我……哥哥不愛我……就連……男朋友也……也要背叛我,他之前明明那麼喜歡我,我們明明那相愛……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都要這樣對我?」

我泣不成聲,哭得失魂落魄,每一個字從我嘴裡吐出,都像是在撕扯自己。

季銘緊繃的下頜微微鬆動,他閉上眼,仿佛吞下了所有的苦澀。

許久,他終於放棄掙扎,低下身,將我擁入懷中:

「沒有,你沒有做錯。」

我枕在他肩膀上繼續哭,淚水浸濕了他的外衣。

他箍著我的手臂微微用力:「就為了那個男人,哭成這樣,值得嗎?」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哭得更大聲了。

季銘的手臂愈發收緊,像是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里,聲音微微顫抖:「你不是說想要體驗被愛的感覺嗎,哥哥給你,好不好?」

我笑了。

原來至高無上的哥哥,也會有如此低聲下氣地哀求自己妹妹的一天。

一向鋒利的哥哥終於在妹妹的淚水面前,磨平了自己的刀刃,只剩下赤裸而狼狽的情感。

季銘第一次感到慌張,從小跟在他屁股後的妹妹,會為了一個不是他的男人哭得肝腸寸斷。

他不怕妹妹和別的男人接吻,和別的男人發生關係。

他怕的,是妹妹真正對別的男人動心。

他怕妹妹從此不再屬於他。

我輕輕推開他,濕漉漉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低頭一看,才發現季銘跪坐在我面前,像個虔誠的信徒,用指腹一點點為我擦去淚水。

「哥,你說什麼?」

「哥哥沒辦法忍受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還是個那樣花心的男人。」季銘聲音低沉,隱忍克制卻又小心翼翼,「所以,和哥哥在一起,好嗎?」

他說完,緩緩垂下眼帘,像一個等待宣判的罪人,那曾經不可一世的驕傲,如今化成灰燼,散落在地,無處可拾。

我愣了一下,擠出一個笑容:「好。」

季銘雙眼一亮。

「但是……」我猶豫地開口,「爸媽那邊……還有以後聯姻……」

季銘嗤笑一聲,恢復了以往的高傲:「如果還需要用聯姻犧牲你來幫助公司,那我這幾年不都白乾了。」

我抹了把眼淚,終於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一把抱住季銘:「好!」

季銘也如釋重負,拍了拍我的背。

「好,快起來吧。」

我挪動了一下蹲得快沒知覺的雙腿:「腿麻了,起不來,要哥哥抱。」

季銘颳了下我的鼻樑,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便一把將我橫抱起來,朝著二樓房間走去:

「得寸進尺!」

「這叫合理利用男——朋——友!」

我故意加重了最後三個字,果然惹得季銘臉頰一陣泛紅。

「就你嘴貧。」

嘴上這麼說,面容上卻透著愉悅。

我摟住季銘的脖子,眼底掠過一絲狡黠的笑意:「哥,你知道嗎,你現在是小三欸。」

「為什麼?」

「我現在還沒和他分手呀。」

季銘臉色一沉,推開房門後,將我「重重地」放在床上。

我背靠床頭,他傾身覆過來,把我困在他懷中,低聲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轉正我?」

我雙手捧起他氣鼓鼓的臉,嘴角微揚:「那得看你的表現。」

「什麼表現?這樣嗎?」

下一秒,季銘的唇壓了上來,帶著不容拒絕的急切和一點報復的意味,瘋狂又迅猛,霸道又炙熱。

許久,他才喘著氣放開我,額頭抵在我的額頭上,唇瓣仍貼得很近,溫熱的呼吸交錯著。

「這樣夠了嗎?」

我抬眼看他,搖搖頭:「不夠,你吻技不夠好。」

季銘微怔,眉梢一挑。

「沒辦法,哥哥的感情經歷沒你豐富。」他挑釁道,「那你教教我……嗯?」

他的鼻息輕柔地扑打在我臉上,像是在催促著我。

我微微抬起下巴,將唇貼了上去,沒有過多的輕掠,只是淡淡地吮吸著。

可季銘要的遠遠不夠,他伸手扣住我的後腦,像是要把我牢牢鎖住。

但這次他的吻不再急切,而是沉穩和纏綿。

我被吻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時,伸手去脫季銘的外衣。

可季銘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這麼熟練?」

睜開眼,才發現他早已眉頭緊蹙。

像是做壞事被發現一樣,我諂媚一笑,又給他穿回衣服:

「沒有沒有,就是手滑。」

「我再問一遍,你和他到哪一步了?」

他不吃我這套,反倒更加生氣了。

「怎麼又說到他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轉頭逃避著他的質問,眼神朝遠處看去。

季銘鉗著我的下巴,一把扳正我的臉,逼我直視他那張凌厲的臉。

「你和他做了什麼,做了多少次,我要和你千倍百倍地做回來。

「如果你和他上床了,那我今天就在這裡要了你。」

他說這話時,語氣和眼神都認真極了,連我的雙腿也被他的膝蓋給推開。

我只好有些扭捏地實話實說:「就最多親了幾次,還沒到那步,這不是被你攔著了嘛……」

「親了幾次?」

「就……就十幾次吧?」

「你確定?」

我篤定地點點頭。

他這才鬆開了我的手,收回了已經抵過來的腿,滿意地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真乖!」

季銘又接著親了我好久,就好像真的像他說的那樣,要千倍百倍地親回來。

那晚,他抱著我睡,我也睡得格外地沉。

估計是因為演得比較辛苦吧。

10

自從那晚後,我和季銘就和普通的男女朋友一般,牽手擁抱親吻。

可他始終都沒有碰我,哪怕帳篷都搭起來了,他也只會自己去沖冷水澡解決,像是要為了誰守身一樣。

「哥,你其實不用忍的。」

我跪在床上,拿著毛巾給剛沖完冷水澡的季銘擦頭髮。

「你還小,我不想——」

「我都二十一了,再過一學期就大學畢業了。」

我把浴巾搭在季銘頭上,從背後環抱住他。

他握住我懸在他身前的手,十指相扣。

「我想等你把心全都給我了後,再來——」

我一怔,突然懷疑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趕緊打起馬虎眼。

「我的心怎麼沒都給你了?我現在每天和你早出晚歸,別說心了,身也早給你了。」

我嘟囔著,順便暗戳戳地吐槽他這個剝削的資本家。

可他卻沒有被帶跑。

「你騙得過自己可騙不了我。」他轉頭對著我,聲音難得溫柔起來,「我知道你有顧慮,我也有顧慮,等哥哥把所有顧慮都解決了,就和你名正言順地在一起,好不好?」

我不想和他談那些虛空的事情,多說多錯,不如不說。

「也對,你現在還是我的小三,名不正言不順。」

我起身,準備抽出手下床,結果我被握住的手突然一緊,身子又被拉回去。

「你還沒和他分手?」

浴巾掉落,我身子緊貼著他赤裸的背。

「分手肯定要當面說清啊,我現在哪有時間去找他!」

「那他最近有沒有找你?你們還有沒有聯繫?」

他繼續問著,手上的力道也未減輕。

「我說我每天工作忙,他就說不打擾我了。」

他像是信了我的話,終於鬆開了手,我立馬起身逃走。

可下一秒,他一個轉身,就又把我按在了床上。

「真的?我不信。」

他雙臂撐著床,上半身的肌肉都顯露出來。

「喂,季銘!這真的很不公平!憑什麼只有你一個人犯疑心病?我都還沒問你外面有沒有人呢!」

我發出抗議,雙手在他身上胡亂拍著,順勢摸一把腹肌。

他卻一把抓住我的左手:「我沒有。」

「真的?我不信。」

我的右手也不懈怠,繼續摸著。

「那你來檢查一下。」

他抓著我右手朝他的胸肌摸去。

「怎麼檢查?」

看他這麼主動,我還有點怕,連忙把手蜷起來,另一隻手也收回來。

「還能怎麼檢查?」

他壓下身來,又對著我的鎖骨一頓「攻擊」。

「喂!季銘你克制一點,你才剛洗完一遍冷水澡呢!」

「那一會兒再洗一遍。」

我真是賤,知道他愛吃醋,還總是挑逗他,惹到最後還是我吃虧。

算了,就當調理激素了。

他也挺帥的,身材也挺好的。

不吃虧。

11

大年三十的時候,季氏夫婦還是想留在海南過,所以我和季銘就飛去海南過年。

但我還是跟季銘說要先瞞著咱們的關係。

「為什麼?」

「我沒準備好,而且咱們剛談,萬一以後……」

「沒有萬一。」他篤定地握住我的手。

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一臉糾結道:「也不是因為這個,主要是我擔心爸媽他倆一時不能接受,估計他們還在給我挑選聯姻對象什麼的,我也沒想好怎麼面對。」

季銘撫平我皺起的眉心,緩緩開口:「好,先不說,等你準備好了再說。」

從上飛機就一直握緊的手,在進家門那一刻分開了。

我和季銘扮演著相親相愛的兄妹。

季父和季銘在書房談論著公司的事務。

我和季母在客廳里聊著家常,平日裡相敬如「冰」兩人,此時卻因為一個團圓的節日而扮演起一對熟絡的母女。

年夜飯的時候,我和季銘才終於坐到一起,面對著季氏夫婦。

「聽說小杉最近也跟著你哥去公司實習了,怎麼樣啊,都還能適應嗎?」季父先挑起了話題。

「都挺好的,忙是忙了點,但跟著哥哥也學了不少。」我乖巧地回應著。

「季銘你也多帶小杉出去見見客戶,讓她也見見世面。」季父繼續說著。

我不禁疑惑,一個用來聯姻的養女需要見什麼世面,胸大無腦不是更好控制?

「爸,你放心,我讓她先在秘書部實習,平時談事的時候也都帶著她。」

「嗯,這就好。小杉年紀也不小了,早些見些客戶,熟悉下圈子,以後在人際交往上也能遊刃有餘。」

季母忽然插話進來,語氣溫和,但眼神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打量。

「她還小,慢慢來就好。」季銘語氣淡淡。

「不小了,再大兩歲也該考慮人生大事了。既然跟著你見客戶,若遇到合適的人選,倒也可以多接觸接觸。」

原來在這等著我呢!

原來不是讓我「見客戶」,是讓客戶「見我」。

每次都是這樣,不挑明說「商業聯姻」,總是瘋狂暗示和安排。

讓人覺得她是好意,不好拒絕,也不好反駁。

我忍住心頭的不適,抬起頭,裝作毫不知情,害羞地笑了笑:「媽,我還沒畢業呢,談這些是不是有點早?」

季母微笑著,語氣依舊溫柔:「早一點鋪好路,總歸是好的。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慢慢挑選。」

「媽,你操這心做什麼?我不是也還沒結婚嘛,況且她現在一心學習,學校里一堆人追她,她可一個都沒答應呢。」

季銘說著,還不忘夾了一根綠油油的青菜放在我碗里。

我氣不過,桌子下面悄悄伸手,在他的大腿上狠狠擰了一把。

他微微皺了下眉,卻沒發出聲音。

「學校那些毛頭小子,哪裡比得上外面那些真正有分量的人?」季母不動聲色地接過話。

季銘抓住我作怪的小手,玩弄一番後又與我十指相扣。

「媽你就放心吧,她心裡都清楚的,是吧。」季銘笑著給了我一個眼色,桌子下的手又故意緊了緊。

我趕忙抽出手,笑著回應:「是,我先完成學業,之後都聽爸媽的安排。」

季母笑著點點頭,臉上沒有一絲異樣。

但我清楚,桌下的小動作早已被她盡收眼底。

而我,就是要讓她發現這個被故意隱藏的秘密。

事情說開了,矛盾就化小。

越是隱瞞,矛盾的雪球就會越滾越大。

我就是要讓他們一家人,互相猜忌,互生嫌隙。

12

季家沒有守夜的習慣,季氏父母很早就回屋睡覺了。

我和季銘看了會兒電視,就各回房間了。

我本來以為今年也會和往年一樣,是個平平無奇的跨年。

如果季銘沒有半夜爬上我的床的話。

快十二點的時候,我正躺在床上刷手機,忽然感覺背後一涼,緊接著季銘就鑽了進來。

「你自己沒床嗎?」

「有,但是妹妹的床更暖和。」

季銘摟著我的腰,將我一整個人環住。

「可惜妹妹一心學習,沒空談戀愛,哥哥還是趕緊回自己房間吧,我要學習了。」

季銘的手亂動,還輕輕捏了一下我的腰。

「還記仇呢,這不是幫你解圍嘛。」

我轉過身去,對著他正色道:「我不要解圍,我想要解決。」

季銘注視著我,為我撩起垂在眼前的頭髮,將我擁入懷:「我知道,你放心,我會解決一切的。」

我在他懷裡輕輕點頭:「嗯,我相信你。」

我信你個大頭鬼。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信這句話的人一生必會離婚三次。

「快到時間了,快起來。」季銘突然催促我。

「起來幹嘛呀?」

「看煙花!」

「我這個房間背對著海,看不到煙花的。」

是的,養女是不配分到面朝大海的房間的。

「你先起來。」

我懶洋洋地從床上下來,跟著季銘走到房間的小陽台上。

「五,四。」季銘在我身邊倒數著。

「三。」

「二。」

「一!」

「砰」的一聲,漆黑的夜空突然被一簇絢爛的光芒照亮,緊接著無數煙花在山間綻放。

整個夜空瞬間被照亮,眼前的山景在光影中若隱若現。

明明這裡不應該有煙花的,明明它們是與我無關的。

可此刻,它們就在我面前綻放,毫無保留地撲入我的視野。

「誰說看不到的。」

季銘的聲音穿透煙花的轟鳴,依舊清晰。

眼前的煙花漸漸模糊,疊成了重影,鼻尖一陣酸意上涌。

我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明明已經是奔三的年紀了,此刻被煙花照亮的雙眼卻露出少年般的光芒。

那束光芒轉向了我,輕輕開口道:「新年快樂,妹妹。」

爸的,這男人太犯規了!

13

「我們分手吧。」

「為什麼?怎麼突然要分手?」

「你出軌了。」

我懶得廢話,直接拿出手機,把那張照片甩到他眼前。

眼前的男人眯著眼睛,認真地審視了這張照片,才緩緩開口:「哦,這是我發小,我沒把她當女的。」

我嗤笑一聲:「哦,所以呢?」

哦對,忘了說了。

這個渣男叫葉爍,不管怎樣,還是得介紹一下他的名字。

葉爍倒也不慌不忙,嘴角一勾:「你也出軌了。」

???

隨即,他也拿出手機給我看了張照片,是公司大樓前季銘摟著我的照片。

我仔細看了這張破碎感極強的偷拍照片,面不改色地開口:「哦,這是我哥,我沒把他當男的。」

「哦,所以呢?」

煩死了,這男人真是會活學活用!

「據我所知,你哥和你不是親的吧。」

他還特別得意地補了一句。

怎麼看著那麼欠揍呢?

「那既然都出軌了,直接分手吧,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伸手點了根煙,一副不良少女的樣子。

沒錯,那天圍巾上的煙味不是他的,是我的。

北京寒冷的冬日,學校的紫藤花架下,兩人並排站著,呼出的白霧在空氣中瀰漫。

只不過,一個人在吐著煙,另一個人則哈著冷氣。

葉爍深思熟慮了一會兒:「季杉,說真的,我是真有點兒喜歡你,能別分手嗎?」

我一臉疑惑:「你不是一月換一個女友嗎,我們都兩個多月了,你還沒膩啊?」

「沒有,我覺得你很特別,每次見你都感覺不一樣,就像現在,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冷漠過。

「我很想知道你真正的樣子。」他認真地看了我一眼。

「有病。」我吐出一句。

「你看,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罵人。」

「神經。」

「要不這樣,我們還是男女朋友關係,不分手,一周見個幾次。」他突然正色道,「但是呢,你也可以去外面找你的小三小四小五,我都不管。」

我轉頭疑惑地打量著這張精緻的少年臉。

他怎麼能頂著這張臉,一本正經地說著狗屁不通、傷風敗俗的話?

我愣了愣,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再補一句:「癲公。」

爸的,分個手怎麼這麼複雜?

葉爍瞥了一眼手機:「我要上課了,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你也快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說著,他快速在我臉頰上啵了一口,就起身朝後走去。

「喂,我就要分手!」我連忙擦臉,對著走遠的葉爍大喊道。

「不分不分!就不分!」

「那就是我單方面甩了你!」

「不行——我沒同意——」

「葉爍——你他媽傻逼吧——」

「愛聽——多講——」

我倆在雪天裡互喊著,靜音看的話,還以為我倆在演《情書》。

我坐回長椅上,繼續抽著煙,心裡還有些無奈。

「你現在學校一個,家裡一個,還挺有手段的嘛。」

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從身後的假山里傳出來。

「可惜兩個都還是假的。」我沒有回頭,只是從口袋裡拿出煙盒,「陪一根嗎,舅舅。」

「喲,還是黃鶴樓,果然是大小姐啊。」

周玉鳴走到我身邊,放下大掃帚,毫不客氣地夾走一根,叼在嘴裡。

我擋著風,給他點煙。

「真是好煙啊。」

他猛吸了一口,臉上浮現出一絲滿足的神情。

「那這包都給你吧,舅舅。」

說著,我就把一整包煙朝他那件打滿補丁的棉服口袋裡塞。

「唉,不用不用。」他急著把我的手推開,「我平常又不抽。」

「家裡還有好多。」

「真不用,我不抽仇人家的煙。」他嚴肅地說道。

他每次都用這個說辭。

不管是煙,還是別的,他一律都不要。

身上這件棉服也不知道已經陪他了多少個冬天。

北京的冬天難熬,他一個南方人,這麼普通的棉服穿著肯定冷。

我說了很多次要給他買,他總說「我不用仇家的錢」。

當年的兩百萬也不知道被他花到哪兒了,現在還得靠在學校當環衛工人來養活自己。

「那你現在抽的是什麼?」我故意揶揄他。

「抽的是我乖侄女的孝心。」他沒臉沒皮地笑了起來。

人類的本質是雙標。

「季朝佑他們最近在忙什麼?」周玉鳴話鋒一轉,直奔主題。

「他倆在海南養老呢,偶爾插手一下公司事務。」

「哈哈哈,真是會享受啊。」周玉鳴吐出一口滿是怨氣的煙,「聽說你進公司了?」

「嗯,季銘把我安排在秘書部,每天就跟著他。」

「秘書部啊,他把你看得可真緊啊。」周玉鳴說完,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知怎的,這笑容看得我心慌。

「是,我暫時還沒能接觸到法務部,再給我點時間,我想想辦法。」

法務部里有一個老員工,正是當年處理化工廠事故的律師。

季家為了封她的口,花了大價錢讓她一輩子留在季氏集團,哪怕不工作也能拿到豐厚的報酬。

而我要進入法務部,找到她,撬開她的嘴,才能拿到關鍵證據,扳倒季家。

「什麼辦法?靠勾引季銘?」周玉鳴冷笑一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別把自己玩進去咯。」

「也不一定要通過他,季朝佑最近也準備開拓海外市場,進行海外投資,我可以找個由頭——」

「他們要拓寬海外市場?」周玉鳴突然打斷我,整個人瞬間緊繃起來。

「是,怎麼了?」我一愣,心裡不由得有些發怵。

「他們這是要準備移民國外,拿著錢跑啊!」

「不會吧,季銘沒跟我……」

「不行,我們必須換計劃了。」周玉鳴突然站起來,情緒極其激動,「季朝佑他必須死!」

「舅舅,你別著急!這事還沒有確定,我們有的是時間,」我趕緊站起來安撫,「沒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用合法的手段懲治他們才是最穩妥的。」

「你忘了你父母是怎麼死的了嗎!」周玉鳴猛然轉頭,目光兇狠。

「不會,我沒有忘!我每天一閉眼都是他們,我恨不得親手殺了季朝佑夫婦這兩個貪婪虛偽的敗類!」我咬緊牙關,儘量控制住自己的顫抖和怒火,「但是,我不想為了報仇葬送舅舅你的未來,舅舅,我就剩你一個親人了。」

周玉鳴呼吸急促,狠狠盯著我,片刻後,神色又緩和下來,重新坐回長椅上:「你說得對,是舅舅太心急了。」

周玉鳴最後抽了一口,掐滅了煙蒂:「你找機會去法務部吧。還是和以前一樣,季氏夫婦的任何行蹤動向,都必須及時向我彙報。」

「好,知道了。」

周玉鳴拿起掃帚,朝我擺了擺手,一瘸一拐地向白色的遠處走去,最後消失在一片雪白中。

他那棉衣的口袋鼓鼓的,是我剛剛說話間偷偷塞進去的煙。

我掐滅了只抽了幾口的煙。

其實,我根本不怎麼抽煙。

只是有一次,我看到舅舅撿起了別人丟在地上沒抽完的煙,又遞到自己嘴裡抽了幾口。

我於心不忍,可我知道,如果我直接給煙他肯定不會要。

所以我開始在他面前抽煙,這樣也有理由讓他陪一根。

14

傍晚,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季銘給我在學校旁買的公寓。

剛開門,一股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

走進去後,才發現季銘穿著我的粉紅圍裙,在廚房裡做飯。

餐桌上已經擺了好幾盤做好的菜,看著還挺像樣。

我走到廚房,從身後抱住正在擺盤的季銘,腦袋輕輕蹭著他的脖頸。

「今天什麼日子啊?日理萬機的季總怎麼還特意過來下廚?」

「什麼日子?」季銘微微蹙眉,轉頭看了我一眼,「你自己都忘了嗎?你的生日啊!」

哦對,十八年前的今天,是我進季家的日子,於是那天就成了我的生日。

往年的生日,只是收了些禮物,讓阿姨做一份長壽麵,就算過了。

但舅舅告訴過我,我真正的生日不是在冬末,而是初秋。

「哎呀,剛開學太多事,都忙忘了嗚嗚嗚。」我故作委屈地撒嬌

「快去洗手吃飯吧。」

季銘笑著催促我,我才不情不願地鬆開他,走向洗手池。

以前沒怎麼見過季銘下廚,做的菜居然還真不賴,而且每個都是我愛吃的。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些菜?」我狂炫的間隙里問了一嘴。

季銘笑笑:「每次過節吃飯的時候,那麼大桌菜你就吃那幾樣,時間久了也就記下來了。」

他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做了件稀鬆平常的事。

我甜甜地笑了起來:「哥,你真好。」

季銘擦了擦我嘴角沾上的醬汁:「那妹妹準備怎麼回報我?」

我想了想,把最後一塊黑椒牛肉粒塞進嘴裡:「那等你生日我也給你做一大桌子菜。」

「你那廚藝還是算了吧。」

「喂,別瞧不起我!」我鼓著嘴巴反駁著。

一頓飯就在兄妹打鬧中結束了。

飯後,季銘又從冰箱裡拿出一個蛋糕。

造型簡單,但配色和裱花都很精緻,是我喜歡的類型。

他點上蠟燭,一個明晃晃的二十二在蛋糕中間閃耀。

「許個願吧。」他輕聲道。

我雙手合十,閉上眼,開始許願。

一個假生日,許的願望也不會實現吧。

算了,還是隨便想一個吧。

那就早日進法務部,早日找到證據吧。

我睜眼,吹了蠟燭。

「許了什麼願望?看看哥哥能不能幫你實現。」

「說出來就不靈了。」

我打著馬虎,總不能說幹掉你家吧。

「不說出來哥哥怎麼幫你實現。」

「那行,我說了。」我敗下陣來,隨口編了一個,「我想找到我的親生父母。」

反正我爸媽都不在了,他也實現不了。

假生日配假願望,絕配!

果然,季銘一聽這個,臉色便沉了下來。

「我說吧,說了你又不開心。」我撇嘴。

「為什麼?在我家,在我身邊過得不幸福嗎?」

不是,他哪隻眼睛看我在季家過得好了?

我在這個家過得如履薄冰,連伺候的保姆都能壓我一頭。

沒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裡,我還得看他眼色,每天對著這個大冰塊。

「沒有,就是想知道是自己從哪來的。」我忍住自己的委屈,解釋道,「哎呀,人嘛,總是想要自己沒有的。」

「好,我知道了。」

那晚的不愉快最後還是被無數個親吻給淹沒。

15

大四的最後一學期比較空閒,除了去上課以外,我也抽出幾天繼續去公司實習。

如往常一樣,臨近下班時,在工位上處理完工作後,準備關電腦走人。

秘書部的前輩許婧踩著高跟鞋,急匆匆地朝我這裡跑過來。

「小杉,有個美國的客戶突然來北京了,據說是對家邀請來的。」

「美國客戶,是之前和咱們合作過的那個中年華裔?」

我知道這個客戶,雖然是個華裔,但中文只會說一些簡單日常交流,涉及商務內容,他就只能說英語。

「對,就是他。」許婧開始解釋,「不過咱們商務部也和他今晚約了個飯局,必須得爭取保住這個客戶。

「季總不是在出差嘛,所以我們秘書部得派兩個人去代表一下,你英語好,我想著就我倆去吧。」

「季總他知道嗎?」我忍不住問道,心裡有些遲疑。

「當然知道,季總親自交代的。他不在,就讓我們務必穩住這個客戶。」許婧壓低了聲音,語氣裡帶著幾分緊張,「這個客戶和我們合作過,但對家這次似乎給出的條件很有誘惑力。季總不放心,所以我們要趁這個飯局試探一下他的態度。」

我點了點頭。

「那你趕緊收拾一下吧,我們一會兒直接過去。」許婧說完,又踩著高跟鞋跑走了。

我把隨身帶的口紅拿出來塗了塗,讓自己這副打工人的臉色看起來有血色一些。

晚上,飯局設在一家高檔的中餐館內,燈光柔和,氣氛輕鬆。

許婧和商務部的幾位領導也都到場,我被安排坐在客戶身邊,為他隨時翻譯一些有些複雜的句子。

一開始這位華裔客戶還彬彬有禮,漸漸地他就有意無意地開始對我進行一些簡單的肢體接觸,直到酒精讓他的雙眼染上情慾之色後,我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秘書部會英語的不止我一個,甚至還有幾個是美國留學回來的,為什麼偏偏選我?

「季總親自安排的。」

哪個季總?

季朝佑雖然不是總裁了,但始終是董事長,有權力指使員工和安排各種事宜。

飯局結束後,客戶喝了一些,但不至於醉,可許婧卻安排我送他回酒店。

我不想多生事端,只好順從安排。

既然是安排好的,那不如將計就計!

坐上去酒店的車後,我便編輯了一條簡訊給季銘。

【好累啊,還要送客戶回酒店,今晚早睡計劃破滅(╥﹏╥)】

隨即,我立刻將手機關機。

季朝佑,你這麼急著把我送出去,不知道你兒子會不會同意?

到了酒店後,在我幫客戶辦理入住的時候,他的手就已經不安分地搭上了我的腰。

一進房門他便卸下了所有偽裝,直接開始拉扯我的衣服,嘴唇湊到我脖子上一陣亂親。

我忍住強烈的不適感,推開他:「張先生,您醉了,請不要這麼對我。」

「呵呵,別裝了,你不本來就是季朝佑送給我的嗎?」

我假裝震驚,瞪大眼睛:「啊,什麼?怎麼會?」

他冷笑一聲,臉上的慾望完全顯露無遺:「你就從了吧,事後你也不會吃虧的。」

我內心厭惡至極,但面上仍保持半推半就的樣子,任他手在我身上遊走。

冬天的衣服厚重,夠他脫一會兒了。

說實話,自從我懂事起,我就做好了隨時獻身的準備。

什麼女人的貞潔,我都不在乎,又不能當飯吃!

男人不需要守貞潔,憑什麼就女人需要!

當然,我才不會便宜這猥瑣中年男!

等到他把我脫到只剩下打底背心時,我終於開始用力反抗,猛地推開他。

他被我推得踉蹌了一下,但很快又撲過來,力氣比我大得多,直接把我壓在床上,鉗住了我的手。

我哭紅了眼,撕扯著嗓子大喊:「救命救命!」

他惱羞成怒,揚手甩了我一巴掌:「讓你再喊!」

打得好!

我不再喊叫,但手腳卻亂踢亂打,繼續和他糾纏。

就在這時,走廊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接著,就是門被猛然踹開的聲音。

壓著我的男人瞬間被拽起來,下一秒便被狠狠地一拳打倒在地。

季銘把我拉了起來,用他的外套裹住了我,擁著我走出了房間。

我捂著被打腫了的臉,哭得泣不成聲,在他懷裡瑟瑟發抖。

英雄救美的情節,誰不喜歡?

可我從小就不懂,明明英雄救美成就的是英雄,不是美人。

那為什麼這種情節反倒是美人愛看?

如今,季銘扮演著這個英雄,享受著拯救後的成就感,可我這個美人卻心懷鬼胎。

一直到季銘車裡,我都還在發抖,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紅著眼睛,蜷縮在角落裡。

季銘緊緊地將我抱住。

「哥……哥,我害怕……我好害怕……」我縮在他的懷裡,聲音斷斷續續。

「對不起,是哥哥沒保護好你,對不起。」季銘的聲音也有隱藏不住的顫抖。

「哥,他說是爸爸把我…… 」

「不會的,不會的,我會查清楚這事。」

「哥……我不想繼續在秘書部了……我不想再去接待……」

「好,都聽你的,你想去哪個部門都可以。」

將計就計,目的達成。

16

事後的一個星期,我沒有再去上班。

聽說季銘發了很大的火,直接把許婧發配到邊遠分公司,秘書部大換血。

可憐的許婧姐,成了這場風暴的替罪羊。

那個華裔客戶氣得回了美國,不僅沒和我們合作,連對家也沒給面子,徹底斷了來往。

又聽說季朝佑和季銘吵了一架,季朝佑氣得直接從海南飛回北京,家法伺候了季銘一頓。

季銘也完全不在乎,受完家法後又半夜跑回公寓來陪我,生怕我有 PTSD。

我給他傷口上完藥,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去公司,處理因為他這一拳導致合作破裂的各種後續事宜。

而我,風暴的中心人物,此刻正美美地躺在城中公寓的沙發上,悠閒地刷著手機。

未知號碼:【季朝佑回海南了嗎?】

我:【沒回海南,今天跟他老婆飛去馬爾地夫了,說是要養養病,前天氣得高血壓都犯了。】

舅舅:【知道了。】

我:【下周開始,我就去法務部了。】

舅舅:【嗯。】

我放下手機,百無聊賴地看著天花板。

心裡卻始終有些不安。總覺得舅舅周玉鳴的態度變了,似乎不再那麼執著於原先的計劃。

是他已經放下了仇恨,還是心裡另有盤算?

我無法確定。

但無論如何,我得加快進度,必須重新點燃周玉鳴對這計劃的希望。

事後的第三天我就以與我專業相符的理由,讓季銘把我調到了法務部。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我是季銘寵愛的妹妹,所以報到法務部的那天,每個人都對我很客氣,安排的工作也很簡單,甚至是我希望的工作:整理文件。

法務部最多的就是成堆的紙張,無數合同、勞動訴訟材料以及各種調查報告。

我有大把的時間待在檔案室里,搜尋當年事故相關的文件。

雖然季氏夫婦很可能銷毀了大部分證據,但我知道,他們一定會保留一些賠償協議,以防受害者家屬翻案。

當然,文件只是次要的,真正關鍵的是找到那位老員工。

法務部里只有幾個年紀稍長的員工,於是我裝作對公司過往的案件感興趣的樣子,經常在檔案室里翻閱那些發黃的舊文件,偶爾去請教這些老員工。

我越是往更早的文件看去,有人就越是著急。

當我的手終於要碰到那份文件時,一個聲音打斷了我。

「你在做什麼?」

我轉頭一看,露出甜甜的笑容:「姜姐,我正在看一些公司之前的判決文件,想多學習一下現實案例。」

姜姐站在檔案室的入口,身著一身筆挺的 OL 風套裝,整個人看起來幹練又嚴肅。

臉上厚厚的鏡片使她的眼睛看起來格外地小,總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可她緊繃的嘴角和攥緊文件的手替她闡述了她的心情。

「哦,那看出什麼了嗎?」姜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看是沒看出什麼,倒是有些問題想請教一下前輩們。」

我保持著淡然的語氣,依舊笑著,拿下剛剛碰到的那份文件夾,隨意地翻開到某一頁,認真地掃視了一會兒。

「啊,就比如這個,化工廠事故發生後的賠償協議里的金額好像不太對,怎麼比我預想的低好多,而且你看這個調查報告——」

我話音未落,一隻手抽走了我手中的文件夾,並將其合上,迅速地放回了架子上。

「哦,那都是些老協議了,那時候的標準和現在不太一樣。」姜姐淡定地解釋道。

「哦,這樣啊,謝謝姜姐!」

「走吧,有個員工協議的合同需要你起草一下。」

姜姐快速轉移了話題,隨即便挽住我的手臂,帶著我往檔案室外走去。

「好!」

其實,我根本沒找到什麼賠償協議。

剛剛那份,只是普通的商業合作合同。

17

如果只是讓姜姐找出當年的文件並坦白,並不足以對季氏造成一定的打擊,反而容易讓他們發現,並直接剷除姜姐這個隱患。

網際網路時代,必須藉助輿論的力量,才能逼官方介入,徹查當年的真相,讓季氏徹底身敗名裂。

於是,我把周玉鳴提供的所有證據收集整理,包括他簽署的賠償協議和保密協議,把他的經歷寫成舉報信,打包發送給多家媒體和一些官方帳號。

但很可惜,沒有一家媒體願意報道,季氏如今隻手遮天,都害怕惹上麻煩。

我又堅持不懈地發了好幾家之後,終於有一家回復了我,一家叫「宜晨」的媒體。

雖然我是匿名投稿,但他們要求我親自到公司面談,進一步闡述並補充證據,才願意考慮報道。

我雖有些擔憂,害怕這是陷阱,但還是喬裝了一番,換了一身中性風的衣服,去了他們給的地址。

18

北京的春天總算是來了,楊柳飛絮漫天飛舞,我在街上連打噴嚏。

「啊?什麼?你說什麼?」我一邊擦著鼻涕,一邊接聽季銘的電話。

「我說,爸媽一會兒降落,你晚上記得回家吃飯,我最近太忙了,沒空來接你了,不過晚飯還是會回去的。」季銘語速極快地說完了一長串話。

「哦,知道了。」

掛了電話後,我就編輯了條簡訊給舅舅。

我:【季朝佑他倆回北京了。】

舅舅:【知道了。】

發完簡訊,我便匆匆趕向宜晨傳媒的地址。

宜晨傳媒不是大媒體公司,但它時常發一些獨家的爆料,賺了不少流量。

到了他們公司後,我被安排在一個小小的接待室里等候。

等著等著,我的困意漸漸襲來,春困秋乏,古人誠不我欺。

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門突然被猛地推開,嚇得我一激靈。

沒等我反應過來,一個人影衝進來,直接把我拉了出去。

「快,快,大口呼吸,換氣!」

我睜開迷離的眼,這才看清拉著我的人,是葉爍。

「怎麼是你?」

「我還想問怎麼是你啊!你快換氣,吸氣吐氣,跟我學,吸——吐——」

葉爍急得臉都紅了,誇張地做著呼吸的動作,看起來有點滑稽。

我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啊?你沒事啊?」

「我笑你是個小丑。」我不解,「我能有什麼事?」

葉爍這才安分下來,撓撓後腦勺,有些扭捏道:「屋裡……我放了迷藥,本來準備迷暈來的人,結果來的居然是你。」

我趕緊開始大口呼吸:「艹,你有病吧,幹嘛放迷藥啊!」

「我本來……本來是想迷暈他,然後把他綁起來,威脅他如果他敢曝光,我就打死他。」

「你他媽這是犯法啊!」

「我知道啊,但是如果讓他曝光了,你們家,還有你,不得被罵死,我這不是想著你……」

我二話不說,狠狠地朝他背上打了一下。

他愣了一下,隨即又露出了傻笑。

艹,還把他打爽了。

「所以,這家媒體公司是你的公司?」

「準確來講是我爸旗下的產業之一,我只是打著實習的名義來監管的。」

爸的,真是冤家路窄。

葉家也是個大企業,旗下公司眾多,倒也不怕季氏的打壓,難怪他敢這麼肆無忌憚。

「所以,想曝光的是你?為什麼?你舉報你自己家?」他一臉困惑地看著我。

「情況很複雜,我很難講清楚,也不想講清楚。你就直說吧,這報道你發不發?」

葉爍沉思了一會兒:「可以是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葉爍有些害羞地說道:「咱不分手行嗎?還是男女朋友行嗎?」

我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差點沒忍住翻白眼:「沒看出來啊,你居然是個戀愛腦。」

「這不是遇到你了嘛。」他倒也坦蕩。

接著,他突然舉起手,表情認真極了:「我發誓,我再也不偷腥,就專注於你這一個女朋友。你可以找小的,我不管,但我一定不找。」

我無奈地笑了一下,看著眼前少年真誠的眼神,還是同意了:「行吧。」

其實,我根本沒想那麼遠,只想著先讓他發報道再說。

19

從葉爍公司出來後,我準備繼續回公司打工,結果突然收到季銘的電話。

「喂。」我接起來,但對面一片沉默,只有急促的呼吸聲傳來,過了好幾秒,那呼吸聲才逐漸平息下來。

「還好,還好,還好你還在。」

「我在啊,怎麼了?」我下意識皺眉。

「爸媽失蹤了,下飛機後人就不見了。」

「怎麼會!」

「不知道是不是綁架,暫時沒有收到消息,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我在去公司的路上。」

「好。」

是舅舅!

剛剛告訴他季氏夫婦回北京的消息,他就立刻採取了行動。

是他,就是他!

我趕緊掏出手機,飛快地給舅舅發消息,同時也加快步伐趕往公司。

我必須在舅舅真正動手之前,逼姜姐坦白一切,並讓她自首。

【舅舅,是不是你綁架的季氏夫婦?】

【我這邊已經準備曝光他們,當年那個律師我也已經找到了,你千萬不要衝動啊,舅舅!】

【我們可以用合法的手段讓季氏垮台的啊,舅舅!】

【舅舅,回頭是岸啊!】

我連發了好幾條信息,但始終沒有收到回復。

我的心揪了起來。

到了公司,我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法務部,直接把姜姐拽進了檔案室的小房間裡。

姜姐似乎對此早有預判,看著我急匆匆地走向她,她的表情瞬間僵住。

季氏夫婦失蹤的消息已經在公司傳開,整個辦公室人心惶惶。

「姜姐,想必你也知道了季氏失蹤的消息了吧。

「我就不多說了,我和他是一夥的,你現在有兩個選擇。」我壓低聲音,聲音冰冷如刀。

「一,坦白當年的真相,並帶著所有證據自己到派出所自首。

「二,」我從手機里翻出一張她女兒的照片,照片里她女兒正在教室里上課,「你在上初中的女兒,會和季氏夫婦一樣的結果。」

這張照片其實是我剛回來時路過這個校園拍的。

姜姐一看到照片,臉色瞬間慘白,腿一軟,直接癱坐在椅子上。

實際上,員工檔案里有她家屬的信息,我不過是巧妙利用這一點,拍了張照片來恐嚇她。

姜姐這才把當年的真相和季氏夫婦的惡行,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來。

她的聲音顫抖,每一句話像是擠壓出來的秘密。

我將錄音發送給了葉爍,讓他和我之前的舉報信一起曝光。

姜姐一邊拿出證據文件,一邊蒼白著臉問我:「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報復季家?」

我輕輕翻著那一疊發黃的文件,終於說出了藏在心底已久的那句話:「我是受害者的遺孤。」

「哪位受害者的?」

「這兩位的。」

我指著文件上死者名單中,我父母的名字,周玉麗,張崇光。

姜姐皺起了眉頭,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可是我記得這兩位並沒有孩子啊。」

說著,她從文件堆里翻出這對夫妻的檔案。

子女那一行里寫著「無」。

20

我行屍走肉般地走出了檔案室。

每一步都模糊不清,像是踩在一片無法確定的虛空中。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中,走到了一個空無一人的樓梯間。

僵硬的身體幾乎失去了知覺,無力地順著樓梯緩緩坐了下來。

腦子裡一片混亂,像被烈火焚燒後的灰燼,散亂得再也無法拼湊。

我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在哪兒。

所有的認知在這一刻被撕碎,一切都如一場荒誕的夢。

我的記憶里明明有舅舅的那張臉,可為什麼子女那一行里寫著「無」?

檔案填寫的日期也是我出生之後的日期。

我想了無數個理由來解釋他們為什麼不寫子女。

可是我還是陷入了無盡的懷疑。

我真的是他們的女兒嗎?

我的父母到底是誰?

我到底是誰?

我還未回神,一隻粗糙的手突然從背後伸出,一塊帶著刺鼻氣味的毛巾迅速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的眼睛最終還是閉了起來,將我的思緒全都吸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21

醒來的時候,只感覺很冷。

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廢棄的化工廠內,周圍充滿了刺鼻的氣味。

我的手被綁在一根鐵柱上,繩子勒得死死的,手腕已經發麻,整個人動彈不得。

身旁不遠處的另一根鐵柱上,季氏夫婦也被綁在那裡,依舊昏迷著。

遠處,我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是周玉鳴,他正低頭組裝著什麼。

聽到我的動靜,他抬起頭,像往常一樣對我笑著。

「醒了啊。」他嘶啞的聲音在空曠的工廠里響起。

「舅舅,為什麼連我也要綁起來?」我裝作茫然,故意提問。

「外面太危險了,誘惑太多了,來舅舅這裡更安全。」他戲謔道。

如此嘲諷的話里居然還帶著一絲關切。

「呵。」我懶得虛與委蛇,「周玉鳴,我根本不是你的侄女,是嗎?」

周玉鳴一愣,眼神里閃過一絲錯愕,但很快恢復了冷靜。

他放下手中的東西,慢慢從黑暗中走向我:

「你都知道了?」

「當年的律師給我看了周玉麗和她丈夫的檔案。」

「原來如此。」周玉鳴輕輕點頭,眼中沒有一絲波動,「你確實不是我外甥女,我根本沒有外甥女。」

「那為什麼我的記憶里會有你,我的父母又是誰?」

「現在告訴你也無妨。」周玉鳴低頭笑了,昏暗的燈光下他崎嶇的臉顯得詭異極了。

「我和你父母曾是鄰居,他們外出辦公時經常托我照顧你,你也喊過我一聲叔叔。

「後來,我收到妹妹出事的訊息,去了她的城市,最後只拿到 2000 塊,還被打斷了一條腿。

「回來的時候,我在火車站裡,看到了你,躺在一個陌生中年婦女懷裡,睡得死死的。

「那人是個人販子,我花了 2000 塊從她手裡買了你。

「那 2000 塊花得真值啊!哈哈哈哈!

「多虧了你,現在季氏的惡行被曝光,當年的律師也自首了,你真是我的好外甥女啊!」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不收手?」我質問道。

周玉鳴的笑意一僵,眼中的怨恨瞬間燃起:「收手?我為什麼要收手!他們害死了我的妹妹,我要讓他們償命!」

「為什麼?他們會受到法律的懲治!法律會為你宣張正義的!你這樣做,得不償失啊!」

周玉鳴的笑容徹底褪去,仇恨在他臉上顯露無遺:「法律?他們會找最好的律師,最多判個幾年,再多交點錢,就能減刑,出來繼續享受人生!

「現在,他們甚至可以馬上潛逃出國,在國外繼續享福。

「我妹妹的生命只值他們幾年的人生,憑什麼!」他嘶吼著。

我無法反駁,可還是想繼續勸他:「可你這樣做,也會付出代價。」

「付出代價又怎麼樣!」周玉鳴的表情愈發猙獰,仿佛所有的憤怒和仇恨在此刻都找到了宣洩口,「我忍辱負重這麼多年,就為了這一刻!

「當年單純的我,也曾和你一樣天真,找出證據,曝光他們,幻想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可這個世界哪有那麼簡單!就算曝光,也只會讓他們暫時受點打擊,熱度過後,他們依舊會作威作福!

「遲來的正義算個屁!

「我沒有時間了,不如趁此機會,直接殺了他們!」周玉鳴狠戾地低吼,眼中的瘋狂越來越深,「多虧了你,時時刻刻給我提供他們的行蹤,我才能得手。」

話音剛落,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女聲:「季杉!我們怎麼養了你這個白眼狼!」

不知什麼時候,季氏夫婦也醒了,此刻正怒目圓睜地看著我。

「白眼狼,您也真是抬舉我了。」我轉過頭,冷冷地看著他們,「我不過是你們養的一頭待宰的豬罷了。」

「季杉,我們好歹養了你,再怎麼樣,我們都是你的恩人,你怎麼能恩將仇報!」季朝佑也終於開了口,語氣中滿是震驚和難以置信。

我冷笑出聲,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荒唐的笑話:「哈哈,我把你們當父母,你們把我當過女兒嗎?把我送到別人床上,這算是恩嗎?」

季夫人聽到這話,臉色逐漸變得煞白,嘴巴顫抖著,卻發不出聲。

「真是一齣好戲啊!」周玉鳴在一旁鼓起掌,掌聲在空曠的工廠內顯得格外刺耳,「季朝佑,你作惡多端,連你們養的女兒都對你們恨之入骨。」
1/3
下一頁
喬峰傳 • 16K次觀看
游啊游 • 1K次觀看
游啊游 • 1K次觀看
游啊游 • 920次觀看
游啊游 • 3K次觀看
游啊游 • 660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游啊游 • 910次觀看
游啊游 • 3K次觀看
游啊游 • 770次觀看
游啊游 • 710次觀看
游啊游 • 6K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游啊游 • 12K次觀看
游啊游 • 750次觀看
游啊游 • 3K次觀看
游啊游 • 920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游啊游 • 1K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游啊游 • 7K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舒黛葉 • 3K次觀看
呂純弘 • 1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