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新納的郎君是這掖庭棄妃宋昭儀的表哥。
今日他得了聖上的恩准,特意前來看望表妹。
四妹在倒恭桶的時候不慎將污水濺在宋郎君的身上,衝撞了貴人。
「賤婢!」宋郎君掌摑了四妹仍嫌不夠,竟要砍了四妹的手。
「貴人饒命啊。」四妹哭得梨花帶雨,頭也磕得梆梆響。
可這並沒有撼動這位郎君的心。
我們剩下的人跪成一排,生怕這責罰連累到自己。
我本不想管四妹的死活。
可當我無意間看見這位郎君的臉,我知道我的出路來了。
「郎君且慢。」我沖他磕頭:「若我能為郎君分憂解難,不知郎君可否饒了我這姐妹。」
宋郎君輕蔑地瞥了我一眼:「你一個刷恭桶的奴婢,能幫助我什麼?」
我抬起頭,斗膽注視著他的眼睛:「我能助郎君獲得聖上芳心。」
宋郎君仿佛聽到什麼笑話:「可笑,這宮裡誰不知道聖上待我親厚?」
「我當你能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來人……」
「郎君恐怕尚未正式冊封男妃吧!」我有些急切,額頭滲出汗珠。
「陛下雖待郎君親厚,但遲遲不願給郎君一個名分,郎君可想知道為何?」
宋郎君抬起的手放下了,他認真打量起我。
「你,跟我來。」
16.
我被宋郎君帶到無人的廂房。
「說說看。」
他支著頭頗有興趣地看著我。
我再次跪下:「奴婢斗膽說句實話。」
「郎君的臉很像陛下的一位故人。」
宋郎君皺眉:「你是說,陛下拿我當別的男人的替身?」
我低下頭:「是,但如果郎君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該如何利用這點相似之處。」
「替身又如何,只要得寵能為家族助力就是好的。」
宋郎君沒有說話,他走到我的面前,用手抬起我的下巴:「你倒是有意思。」
「說吧,想要什麼?」
我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奴婢想離開掖庭。」
宋郎君拂去衣角的沉灰:「簡單,我身邊還缺個宮女,就你了吧。」
17.
我成了宋郎君身邊的二等宮女。
哦不,現在該叫宋「美人」了。
那日我替宋郎君梳洗打扮,等待聖駕。
「你給我裝扮的未免女性化了些。」宋郎君頗為嫌棄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我盈盈一拜:「主子有所不知,聖上的故人便是愛這般打扮。」
「嘖,行吧。」
這些日子我教他如何學習那人的一顰一笑,在燭光的映襯下……
他更像我娘了。
「聖上駕到——!」
我退至殿外,接下來的事情……
據說聖上初見他的那一眼慌了神,連杯子都摔碎了。
那天之後,宋郎君被冊封為「美人」。
雖然位分不高,雖然聖上沒有真正「寵幸」他。
但他卻是聖上身邊唯一一個得了冊封的男寵。
18.
「你倒是不擇手段。」
「搞了個不男不女的妖怪噁心我。」
宋美人並不知道,那天他被迷暈後,聖上單獨見了我。
我低頭輕笑:「那還不是得謝謝陛下,送了這個替身胚子來。」
聖上冷哼一聲:「你在替你娘抱不平?」
「許她隨便找個男人生孩子,就不許我養個像她的替身男寵?」
「奴婢可不敢。」
聖上頗有興致地看著我:「在掖庭的這三個月,你似乎變了。」
我壯著膽子直視了這個天下最尊貴的人:「奴婢沒有變,只是明白了陛下有心救我於水火。」
「陛下何故讓宋郎君特意前往掖庭探望親族?」
「無非是想讓奴婢抓住這根稻草。」
聖上很滿意:「很好,我沒有看錯你。」
「那麼朕再給你出一題吧。」
「這宋回是像你母親不假,但我納他入後宮更多的卻是想告訴那些老東西,朕是女帝,是皇帝。」
「現在朕想要給那些老東西們加深這個警醒。」
「這件事我交給你去辦,若是成,你來朕身邊伺候。」
「若是不成,便收拾收拾回掖庭繼續刷你的恭桶吧。」
我心下瞭然:「奴婢遵旨。」
19.
宋美人沒風光幾日就被一道白綾賜死了。
原因很簡單,他想給聖上戴綠帽子。
行事不端,妄想輕薄宮女。
我就是那個差點被他輕薄的宮女。
聖上來到的時候,他正把我按在床上。
「朕怕是來得不巧,差點誤了宋美人的好事。」
宋回的藥效未過,但僅存的理智還是讓他滾下床:「陛下,陛下您聽我說……」
「不必了。」聖上抬手,「宋美人既認不清自己的身份,賜自盡。」
「陛下!」
任憑宋美人如何求饒,聖上多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他。
白綾纏繞,宋美人「自盡」了。
處理完宋美人,聖上看著衣冠不整的我:「效率倒快。」
「但方法還是那麼不顧自己死活。」
她似乎是在關心我:「以後這種手段,安排別人就是。」
「你那幾個掖庭的姐妹呢?我給你調動她們的權利。」
「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可以讓她們……
你畢竟還要保留名聲。」
「陛下,我不是心疼我那幾個姐妹。」我咧著嘴將衣服理整齊:「我只是覺得,名聲是個屁。」
就算我今日沒把握好時機。
我一個奴婢睡了皇帝的男寵也是我賺了。
只要我能往上爬,誰敢說贏家的不是。
聖上愣了很久,也不怪罪我大不敬:「好。」
「好啊。」
「明日你便來朕身邊吧。」
20.
我成了聖上的貼身宮女。
短短几月,我從一個刷恭桶的奴婢一躍成為聖上的貼身宮女。
再回掖庭時,嬤嬤待我的態度可不同了。
「姑姑來了,您那些姐妹已經在屋裡等著您了。」
聽說她們沾了我的光,不必再刷恭桶,每日只需做些輕活。
說是輕活,我看也算是養在掖庭的小貴人們了。
「三姐還記得我們吶。」
四妹坐在桌前,斜眼瞧著我。
「我要是沒記錯,這攀高枝的機會可是我送給你的。」
「哎,也不見你來報答我。」
四妹是這樣,六妹更是對我吹鼻子瞪眼。
大有我飛黃騰達了不帶著她們,要怪罪我的架勢。
我轉頭對嬤嬤說:「聖上公私分明,想來也不想看見有人因為我徇私。」
「這兩個人,還是接著刷恭桶吧。」
四妹臉色變了:「你這個野種說什麼?!」
不需要我動手,嬤嬤身邊的人立刻把四妹按著跪在地上。
六妹也想罵來著,但看見這架勢愣是把話憋住了。
「這麼長時間了,還是沒長進。」
我很失望:「你應該知道,就憑我們的姐妹情分,你們死了我都不帶給你們收屍的。」
「此一時彼一時了,收斂些脾氣吧,四妹、六妹。」
發落完這兩個討人厭的,我屏退身邊的人,屋裡只剩下我和二姐。
二姐從我進門那刻起就一直注視著我。
現在她起身向我一拜:「瑩兒恭喜姑姑。」
二姐很通人情世故。
這樣的二姐,我給她安排了一個好去處。
「柳枝也恭喜二姐了。」
「聖上有意讓二姐以琴師的身份入端王府。」
二姐的臉上並未有欣喜之意:「為何?」
「端王只是個孩子。」
二姐是聰明人。
我毫不避諱地承認:「端王只是個孩子。」
「但據聖上眼線所說,有些懷揣異心之人妄想擁端王為帝,挾幼子令天下,其心可誅。」
「而端王只要還活著,這異心之人就會層出不窮。」
「你要我如何做?」
「二姐不必做什麼,你只需要好好地在端王府,無事時彈彈琴即可。」
「事成之後,聖上許你擺脫奴籍,從此離京城越遠越好。」
21.
最近宮裡宮外都發生了不少事情。
先是兩月前,有黑衣人趁著月色火燒掖庭,而後在掖庭服役的丞相家二小姐不知所蹤。
三日前,大理寺在辦案過程中意外發現失蹤的柳二小姐以琴師的身份藏於端王府。
端王包藏禍黨,意圖謀反的證據一個個浮出水面。
那些有意擁立端王的大臣接二連三地下獄。
今天,是端王的死期。
聖上親自給端王送行。
她穿著龍袍站在端王面前,伸手摸了摸端王稚嫩的臉蛋:「啟兒,別怪姑姑狠心。」
「要怪就怪,你生在這帝王家。」
端王年紀雖小,卻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他將毒酒飲盡:「啟兒祝姑姑萬壽無疆,福壽綿長。」
端王去了,恍惚間,我好像看見聖上流了一滴淚。
22.
聖上這幾日心情不好。
也不知是不是端王死前的話讓她動搖了信念,她居然問我:「若你為帝,當如何?」
那種久違的恐懼感又來了,我咚的一聲跪在地上:「陛下,奴婢惶恐。」
聖上笑了:「別那麼緊張,朕這次不是在試探你。」
「朕只是覺得,這朝堂啊,缺了點什麼。」
跟著聖上時間久了,我也能猜中她心中所想之一二:「陛下為女帝,這朝中缺的自然是女官。」
聖上坐在案前,支著頭,頗有深意地看著我:「還說你惶恐,怕是早就想好了吧。」
「不錯,朕前幾日想立女學,封女官,卻被那些老東西你一句我一句地堵了回去。」
她冷笑一聲:「這些老東西,由著你稱帝,想著左右公主也是皇室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