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上完整後續

2025-05-19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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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給了青梅竹馬,但他的心上人不是我,而是程家的那位姑娘,叫程姝的,聽說她秉性溫柔,與我截然不同。

1

「回駙馬,公主死得很安靜。」

窗外下著雪,而我也感受不到絲毫寒意,因為我的確是死了。

謝圖南聞言,放下了手裡的棋子,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沉默了許久。

那來的人又說:「陛下說,他會履行諾言的。」 

可能因為剛剛死了沒多久,我還有些不適應,可聽到這句話,我才隱隱約約想起來。

「但陛下又說,公主是他妹妹,雖然乾了錯事,該死,可是她是為了謝家死的。」那人繼續說,「所以,讓您帶著謝家人,回老家去吧。」

我想謝圖南應該是求之不得的,能把謝家人救出來,還能帶著他的程姝,遠離錦都,過著再也沒有我這個張牙舞爪的長公主上躥下跳的日子。

報信的人遞給他一封信,是我赴死前寫給他的,信上我說,不該逼他娶我,也不該拆散他和他的程姝,如果有下輩子,我應當會離他遠遠的。

可此時他只是點頭,並未說話,仿佛在面無表情地死撐著,直到那報信兒的人離開。

然後拆開那人剛剛給他的那封信,看了一會,突然掉下一滴淚來。

倒是沒想過,他謝圖南能為我掉眼淚的。

「你何故如此!」邊哭邊還咬牙切齒,「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嗎!」

「我難道自己救不出他們嗎?」他手裡的信紙被他捏得有些扭曲,「我不會喜歡你的…你不知道嗎?」

我有些無語,他不喜歡我我也不是第一日知道了,眼下我拿命把他一家人救了回來,好歹也該感激我才是。

他不知為何,突然暴怒起來,一把掀翻了擺在眼前的棋盤,黑白的棋子被摔地到處都是,一室凌亂。

哭著,喃喃道;「衛連溪,你欠我的…你以為你死了就還清了嗎…」

涕淚俱下,倒叫我看不懂了。

可我的確是還清了。

那些年的逼迫,刁蠻任性,我對不起他,但謝家百餘口人能活命,確實是用我這條命換來的,何況,如今謝家連給我收屍都不敢吧。

我堂堂兩朝公主,還是獨一無二的嫡長公主,落得這個下場,想想也是可笑。

耳邊謝圖南的聲音漸弱,越發聽不清了,我想我是要去見閻王爺了。

只求他老人家,叫我下輩子,別遇見謝圖南才是。

2

迷茫間,一股劇烈的光芒突然在我眼前不停閃爍,亮地一時叫我睜不開眼。

「公主?公主您怎麼了?」著急的聲音不斷在耳邊亂竄,我的眼前也逐漸清晰起來。

等沉靜下來,我發現自己竟坐在我母皇從前的寢宮之中。

一時間,我都有點分辨不清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夢。

「連溪,你怎麼了?」母皇有些擔心地瞧著我。

而我搖搖頭,回道:「沒事母…母后,剛剛發獃了。」聲音也是小孩子的聲音。

我還在整理思緒,遠遠的,一個宮女端著羹湯走進了寢宮,面色不明。

「皇后娘娘,奴婢奉皇上的令,給您送御膳房剛熬好的雪蓮羹來了。」那宮女面色淡然,看起來毫無異樣。

再看見母皇一臉不悅的表情,和端起碗微微顫抖的手,我的腦海中閃過一段記憶。

這時的父皇已經撐不住了,但他早已疑心母皇有篡位的心思,可畢竟是愛了多年的女人。

雖捨不得殺了母皇,卻送來一碗雪蓮羹,為了試探,也是為了壞母皇的身體,想讓她有心無力。

母皇雖知,可時候未到,她不得不喝。

我想起母皇多年後的那些痛苦,毅然站起,快速跑到她身邊,一把搶過她手中瓷碗,往自己嘴裡送去。

「連溪!」母皇大驚失色,「你做什麼,快吐出來!」

我放下空空的碗,對著那宮女笑道:「有什麼東西,母后吃得,本宮吃不得?」

何況我若是不搶著吃了,怕是這種東西還會有。

那宮女戰戰兢兢,一改之前的故作鎮定,立馬跪下,在地上顫抖起來。

而劇烈的疼痛,也逐漸由我的小腹傳來,我不受控制地向地上摔去,眼睛卻還卻死死盯著母皇微凸的腹部。

如果我沒記錯,小妹爾玉,此時正在母皇腹中。

爾玉啊,皇姐上輩子沒能保護好你,更對不起母皇,所以就算這只是一場夢,我也會拼盡全力,彌補這些遺憾。

直到我最終失去意識,倒在母皇懷裡,眼前又一次暗了下去。

3

等我醒後身體好全,也已經接近初春了。

父皇終究是疼愛我的,只當我是刁蠻勁又犯了,才誤食了那碗毒藥,所以對我愧疚萬分。

加上這個這幾個月里,他常常醒地斷斷續續,生怕他哪一日睡下去就再也醒不來,一時間,居然再也不考慮母皇想篡位的心思了,反而,對我的愧疚越發深了。

所以這幾日,日日都要我服侍他用藥。

這日我剛走到長生宮門口,便看見了我那兩位跪在宮殿門口的皇兄。

「父皇,就讓兒臣兩個看看您吧!」

「兒臣一片孝心吶父皇!」

兩人的額頭都隱隱約約能看見血痕。

面色為難的蘇公公看見我來,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公主,您請進吧。」

大皇兄衛騫突然攔住我:「小妹,父皇如今是只想見你了,你可要時刻警醒些,若是父皇有什麼不適,要第一時間告訴大哥才是。」

「對啊,連溪,父皇疼愛你,你也要多顧惜他的身體啊。」這是二皇兄衛坤。

我看他二人面露關懷的模樣,突然心裡就想笑。

上輩子父皇過世,母皇登基後,兩個人就勢如水火,甚至還跑到我這個皇妹面前拉人情,最後母皇過世,兩個人恨不得見面就弄死對方。

居然還有這樣兄友弟恭的時候。

「父皇願意說,皇兄們自然就能知道的。」我說完,推門進去。

父皇半躺在床上,頭上明黃色的帳子緩緩垂下,朦朦朧朧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聽得見幾聲咳嗽。

我剛剛走近沒幾步,就看見他掀開了帘子。

「連溪,你皇兄們問你什麼了?」他的運氣像哄小孩似的。

「就是問父皇的身體怎麼樣了。」我說話的聲音,如今也的確奶聲奶氣,「他們都很關心父皇。」

聞言,父皇輕輕一嗤。

「關心?」他伸出手,摸摸我的頭,「現在只有連溪是關心父皇的。」

我沒有回話,撐著小胳膊爬上了他的床邊,看清了他的模樣。

這個起於亂世,一統大魏江山的男人,如今瘦地如同皮包骨,眼睛凹陷,瞪得老圓,嘴角還掛著血跡。

「你像你母后小時候。」他看著我,像是在懷念什麼,「她從前,也如你這樣嬌憨可愛。」

4

「只是,只是現在。」他說道,「她心大了…」

我依舊沒有回話,畢竟這不是一個幼童能聽懂的東西。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讓他不得不放下摸著我頭的手。

停頓了半天,他又開口道:「父皇興許是看不到你長大了。」

「可你的皇兄們,不是重感情的。」他這樣說,「如果以後大魏亂了起來,連溪,你該怎麼辦?」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母皇如今正在緊密綢繆,兩個皇兄也虎視眈眈,唯獨我,在父皇的眼裡,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童,若是一招不慎,怕是會成為這其中的犧牲品。

可父皇,終究是看錯了母后的能力與野心。

現在的大魏,我那皇兄兩人,是把持不住的。

「連溪不知道。」我糯聲糯氣地回答道。

他嘆了口氣,說道:「父皇,為你定下了謝家嫡子,做你的未婚夫婿如何?」

我木木地抬起頭,我的記憶里並未有這一段。

謝圖南直接成了我未婚夫這一段。

「謝家百年世家,便是大魏不在了,也能護你一二。」他說,「而且那謝家嫡子,雖然年紀不大,但我聽說極其聰慧,有神童之名,配我的小公主,勉強夠格。」

說完,父皇又狠狠咳嗽了幾聲。

「你不喜歡他嗎…我記得,你以前沒事就喜歡提起這位謝家嫡子。」他目光關切。

我看著他被病痛折磨的面孔,忽然心中一痛。

平心而論,我父皇疼愛我,勝過任何一個孩子,因為我出生時,他春風得意。

泥腿子出身當了皇帝不說,還和我母皇感情帝後情深,並稱二聖,在民間很有聲望。

但他是個信命的人,一直覺得自己身上殺孽太重,直到我出生,眾人都說我生有觀音相,他能問鼎天下,乃是天命所歸。

就連安國寺德高望重的靜慈大師,也說我有佛緣,我那時不信,可如今能重活一回,我卻不得不信。

「連溪在想什麼?」他有些粗糲的手撫摸著我的臉頰,「不要害怕,告訴父皇,趁父皇還喘一口氣,還能為你謀一謀。」

的確啊,縱然我重生一世,也不可能驟然變成聰明人,我是養在溫室的嬌花,不像我兩位皇兄,和我父皇吃過苦打過天下,過過刀尖舔血的日子,也不是我天資卓然的皇妹。

我怎麼可能算得過他們。

5

可重活一回的荒唐事,說出來就更加荒唐了。

而且,我父皇,還是個多疑之人。

「沒什麼,只是突然不喜歡了。」我說道,「他又不會喜歡兒臣,何必要綁在一起呢?」

父皇深深瞧了我一眼,說道:「連溪什麼時候如此善變了,分明前些日子喜歡他喜歡得不行。」

要說我當初怎麼喜歡謝圖南的,大概就是因為他小時候,那份同別家小公子比起來鶴立雞群的自信。

他是出了名的小神童,加上出身謝家,自然有驕傲的資本,驕傲到,公主他也是看不上的。

我看了看自己短白的小手,想起,這大概是我最開始天天追著謝圖南跑的時候。

可這次我生了重病,他現在應當正慶幸沒了我這個煩人精吧。

「他只嫌我煩,兒臣也不喜歡他了。」我語氣上揚,嬌氣十足。

也許是聽到我這熟悉的耍脾氣的話語,父皇沒有再多疑,身體微微後靠,語重心長道:「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他如今不喜歡你,若是相處多了,自然會喜歡你的。」

可他不會,我在心裡默默念出,曾幾何時,我也是這樣想的,但無論我對謝圖南再好,他也看不見我。

見我還是不言語,神情不悅的模樣,父皇還是嘆了口氣:「也罷,那就先不賜婚,讓謝家嫡子進宮,給你當個伴讀吧。」

「父皇…」我有意反對,語氣央求,「兒臣不想要什麼伴讀…」

「我看你是不喜歡他!」父皇料定我是和謝圖南賭氣,「既然如此,咳咳,就讓韓家地一起進宮陪讀吧。」

「如此…也不顯得刻意…」說完這句話,他就急促地呼吸了好幾聲,「父皇累了,連溪。」

我只得點頭告退。

父皇說這話,就已經是決定好了,由不得我要不要。

等我出了殿門,我的兩位皇兄就面露關心地開始詢問我。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是探尋父皇病情的。

「父皇比較前幾日面色好多了,皇兄們不要擔心。」我乖巧回答,如同一個真正不諳世事的孩子。

也許是孩童的外表足夠又欺騙性,兩人聞言,愣了幾秒鐘,隨後又開始說天佑父皇這種話。

我心中好笑,面上還是笑著:「對呀,連溪覺得,父皇可能不日就要痊癒了呢。」

抬頭望了望宮外遊蕩緩慢的藍天白雲,我向階梯下走去,心想,謝圖南,可能馬上就要在家裡鬧脾氣了,被下旨進宮伺候我這個他煩得不行的公主。

還有被父皇提到的韓家的小公子,我記得叫韓時,上輩子也是個運籌帷幄的人物,是我二皇兄的得力幹將。

6

謝圖南和韓時進宮時,我正在按照夫子的要求,臨摹一副前朝的花鳥圖。

侍女喜鵲提醒我:「公主,謝家嫡子和韓家嫡子到了。」

我收起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長公主。」兩人微微俯身,行禮。

不出所料,謝圖南面色不佳,看起來就對我滿眼埋怨的模樣,只是敢怒不敢言。

而韓時,一身青白的外袍,嘴角含笑,已經很有上輩子溫潤如玉韓公子的派頭了。

「你們坐吧。」我擺擺手,讓旁邊的幾個侍女搬來兩張小案,「同我一起臨摹,夫子一會兒便到。」

如今皇宮裡,也就我這一位沒成年的公主了,所以夫子都會直接來殿里給我授課。

我沒有多看兩人,甚至還特意只瞧了一眼韓時。

與其那樣不幸的結局,不如避免開端,之前做了讓謝圖南誤會的事,現在正好讓他覺得對他無意比較好。

程夫子是個頭髮鬍子花白的老頭,據說我父皇起義時,他就跟隨,是我父皇的智多星,幫我父皇出計策打了不少勝仗,如今也明哲保身,不愛權勢。

我那兩個皇兄起初也想拜他為師,但都被他拒絕了。

明眼人其實看得出來,他老人家助我父皇奪天下,早已名揚四海了,被讀書人尊稱一聲謀聖,本就是個聰明人,自然不肯再參與奪嫡的爭鬥,所以才來教教我這個公主。

外人看他,往往都覺得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子,動不動就喜歡發脾氣,但其實,在我面前,他一直都是一個分外和藹的老頑童。

不一會,程夫子就提著他的書袋,扇著扇子,步調悠然地走了進來。

「連溪臨摹得如何呀?」程夫子看了一眼我案上的畫作。

我起身行禮,笑言:「夫子看看,連溪覺得已經能以假亂真了。」

7

聽我戲言,程夫子立馬走近了幾步,拍了拍我的小腦袋:「的確進步很大,但你這般自傲,不怕旁邊兩個小子取笑你嗎?」

韓時立馬笑著說:「臣不敢,長公主的確畫地極好。」

上輩子在謝府,無趣時,或與謝圖南賭氣時,我都愛畫畫靜心,畫技自然進步不少。

只是如今年紀小,手臂力量不足,不如以前那般有耐力。

右邊的謝圖南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樣,視線卻也順著我們討論的方向看了過去。

然後有些疑惑地瞧了我幾眼,最後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開口道:「衛…公主的確畫地很好。」

我覺得他應該是想直接叫我衛連溪的,畢竟他原先就是這樣叫我的,只是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程夫子聽了兩人的話,摸了摸鬍子,露出了驕傲的笑容,仿佛被誇的人是他一般,搖著扇子坐下,拿出書袋裡的書。

「我醜話說在前面,你們兩個雖然聽我的課。」他說,「可我不算你們的老師啊,也不許在外面打我的名號。」

「韓家小子和謝家小子。」面色嚴厲,「我最討厭你們兩家的老頭子,明白沒有?」

說完翻開書,嘟嘟囔囔:「兩個順帶著的…」

兩人連連應是。

但是看面色,兩人還是有幾分失望的。

畢竟,程夫子就我這一個學生,現在他們兩人雖然只是伴讀,卻也能一同聽程夫子講課,這要是傳出去,對兩人名聲也更好。

有個能助人問鼎天下的謀聖當老師,誰能不心動。

「既如此,那就坐好罷。」他鬆鬆垮垮地斜靠在椅上,「今日,就講如何鑑賞前朝書畫方大家的花鳥圖。」

說話的聲音還有些陰陽怪氣,笑著看著座下兩個小少年垂下去的肩膀。

「公主是姑娘家,又不需學習兵法謀略,自然要學些陶冶情操的東西才是。」他說,「願意聽就聽,不願意聽,你二人滾出去站著就是了。」

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夫子,您就別說他們了,我樂意聽。」

8

程夫子是個會躲懶的,說完自己今日要講的東西,就收拾東西出宮喝酒去了。

謝圖南上這課上的無趣,咬著筆頭望著窗外,也就韓時時不時來詢問我。

「公主,您看我畫得如何?」韓時道,「我今日初學,有些不懂…但也不敢多請教夫子。」

不敢問程夫子倒是正常,他除了我,很少給人好臉色。

一旁的謝圖南癟癟嘴,偷偷嘟囔:「狗腿子。」

韓時眉頭微微一皺,卻還保持著體面的微笑。

我正欲回答,門外卻突然傳來聲音:「公主,嫻妃娘娘邀您一敘。」

抬頭一看,是個身著黃綠的宮女,一副戰戰兢兢發模樣。

這話若是放在往日,我估計就要一頓呵斥要她滾出去了。

畢竟,我父皇母皇感情不好的由頭,就是這個惺惺作態的嫻妃娘娘,

「單她一個人?」我問道。

那宮女說:「還有娘娘的小妹…程姝姑娘。」

這話剛落,一邊的謝圖南就轉過了頭。

他倒是對程姝在意得很。

我點點頭:「等本宮,摹完這幅畫就去一同用午膳。」我倒是想看看,嫻妃能和我說個什麼東西。

那宮女一聽我答應,也愣了愣,半晌才說道:「是,奴婢這就回去告訴娘娘。」

說完面色驚訝,仿佛不敢相信我竟沒有將她大罵一頓。

見那小宮女離去,謝圖南突然問道:「我記得公主不是很討厭嫻妃娘娘嗎?怎麼今日願意去了?」

我想往日程姝就沒少和他抱怨我刁蠻任性,刁難她姐姐的事。

可重活一回,可不是讓我當縮頭烏龜的,我只回頭說:「本宮一直討厭她,以後也不會變,一副惺惺作態的模樣惹地本宮噁心。」

也許往日裡我還在意嫻妃算是他表姐,不曾在他面前表現得如此厭惡,可今日,我偏偏不想如此。

謝圖南我都不在乎了,還會在乎他謝家的親長?

他被我這話噎住,過了一小會才說:「既然如此…又何必要答應呢?」我回頭直視他,說道:「這種以色事人的小老鼠,自然是怕貓的,本就該找個洞躲起來,卻偏偏日日招惹我這隻最不好惹的貓。」

「你說,對於這種老鼠,本宮該怎麼辦呢?」我一挑眉,笑得溫和。

9

聞言,謝圖南皺起了眉頭。

不等他發話,我又說:「大魏百姓都知,本宮的父皇母后情深義重,可他們又都不知道,這般情義,偏偏生了岔子。」

「本宮不算得什麼名門貴女,也沒什麼百年世家的宗親,可本宮自來就是知道禮義廉恥的。」

「可仿佛,程家人就不知道呢,我父皇年紀也不算小了,可程家姑娘照樣能對我父皇情根深種呢。」

當年我父皇起義,馬上就能問鼎天下,程家人就不顧我父皇已有一個一直陪伴他的糟糠之妻,硬是用百般計謀,送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嫻妃娘娘到他面前。

我母皇為我父皇打點軍士家屬,可說是一等一的賢德,沒想到一來錦都,父皇卻已另納佳人。

我父皇心有愧疚,一開始並不把這位嫻妃娘娘放在眼裡,才有了我。

只是時間一久,見我母皇容顏不再,也生了別的心思,最後又多納了幾名妃子。

這在天家,本是尋常事,可我就是看這位嫻妃娘娘不順眼,縱然我父皇也對不起我母皇,可若不是程家使出渾身解數想當開國功臣,用這種腌臢的手段,我父皇母皇又怎麼可能到如此田地。

韓時這才開口:「公主說得對,老鼠,當然應該對貓時時刻刻警惕才對。」

我撇了他一眼,見他眉眼低順,沒什麼表情。

「莫不是謝家公子覺得,本宮應該有這樣的度量嗎?」我含笑問道。

謝圖南是一直對於這事耿耿於懷的,我記得。

在他眼裡,謝家是百年世家,書香門第,便是朝代更迭也得有自家骨氣,即便只是和謝家沾了一點親緣關係的程家,也該如此。

但程家當時這番作為,實在是讓謝家丟了大人,所以即便他再喜歡程姝,每每我嘲諷他提及此事,他總會閉嘴不言。

「臣不敢。」他回道,眼神卻隱隱發暗,想必是覺得我羞辱他了。

「既然不敢,那就好好作畫便是。」我轉過身,語氣悠然。

直到過了幾個時辰,我才放下手中畫筆。

喜鵲為我收拾了畫作,又詢問道:「公主,時辰已經有些晚了,您要不要用過午膳再去?」

我最近作畫常忘記時辰,但她們也從來不敢打擾,這會早過了用午膳的時候了。

「不必,本宮不是答應了嫻妃娘娘嗎?」我回道。

何況,作畫這點時間裡,我想起我居然忘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10

謝圖南和韓時離開後,我才帶著我的貼身宮女喜鵲往嫻妃宮裡去。

等我慢慢悠悠來到嫻妃宮中時,只見她擺了一桌佳肴,在桌前坐地端端正正。

「見過長公主。」連程姝,也都站在一旁,半點不敢懈怠。

我實際上是很厭惡程姝這張臉的,大概是嫉妒心作祟,再加上她和嫻妃長得很像的緣故。

「公主讀書辛苦,這菜,妾身一直給您溫著呢。」她慢慢地站起來,笑得開心極了,仿佛我來這件事她盼望了很久一般。

「妾身聽聞,公主還有兩位陪讀,怎麼今日沒有一起來嗎?」

我坐下,回道:「他們兩個是男子,在後宮中行走,哪裡來的規矩?」

見我語氣不耐,甚至還有些嚴厲,嫻妃立馬不再提,轉而說:「長公主,這是妾身的小妹,叫程姝。」

其實這個時候,宮裡宮外都傳言我喜歡謝圖南,所以看不慣他表妹程姝,我不信嫻妃這個耳聽八方的人不知道。

她這段時間天天叫程姝進宮,再來我面前假意邀請我,不是用膳就是賞花,分明就是噁心我來的。

「哦,那就讓她伺候用膳吧。」我笑著回她。

剛剛還期待我露出什麼猙獰表情的嫻妃,忽然一下就愣住了 。

我問道:「怎麼了嫻妃娘娘?難道本宮不配程姝姑娘伺候嗎?」

「自然,不是。」她臉色難看,卻還是向身後的程姝擺擺手,然後又緩緩坐下。

程姝手執竹箸,上前詢問我:「長公主喜歡吃什麼?」

她語氣緊張,像害怕我下一秒就發落她一般。

「本宮沒什麼忌口。」我本也只是想叫她難看罷了。

但眼下,重點卻不是她,而是原本最在意儀態的嫻妃,此時姿態扭捏,仿佛身體不適一般。

這讓我確信了我心中所想,她怕是肚子裡已經懷了那個小孽種了。

那個害得我皇妹喪命的小孽種。

「嫻妃娘娘不吃嗎?」我笑著問。

她像是怕了我這笑面虎一般,立馬說道:「妾身最近胃口不好,打擾公主興致了。」

「胃口不好,該請太醫才是啊。」我舒然一笑。

「長公主,不……」

嫻妃話還沒說完,我就吩咐道:「喜鵲,去請吳太醫來。」

喜鵲從前是母皇身邊伺候的,向來伶俐,早已察覺有些不對勁,應了一聲就飛快地跑了出去。

「嫻妃娘娘別怕,吳太醫醫術精湛,宮裡面誰不說他是婦科聖手呢。」只是這吳太醫啊,是我母皇的人。

到時候若是診出來了,鬧得闔宮皆知,那個小孽種死在誰手上都沒人知道。

11

嫻妃可能想不明白,我這個向來任性蠢笨的長公主如何能一眼看出她已有幾個月的身孕的。

但她此時嚇得臉色慘白,扶著肚子的手都開始不停顫抖。

程姝見此情況,也嚇得嘴唇發白。

「長公主,妾這腹中孩兒不過四月,還有請公主網開一面啊。」她立馬跪在地上。

「都說長公主生有觀音相,想必也是如同觀音一般慈悲,妾身進宮伺候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

嫻妃的聲音淒淒切切,害怕極了。

我全當沒聽見。

當年我就是被這一句句好話矇騙的,才會被他們哄騙,最後輸得一塌糊塗。

「嫻妃娘娘說笑了,既然有孕,是喜事才對。」我輕輕勾唇,似乎並不為此事生氣,「父皇重病,聽了這樣的喜事,會好起來也不一定。」

嫻妃的手緊緊抓著裙擺,搖搖頭,帶著哭腔說:「長公主,妾身絕不讓臣妾的孩兒和您,您皇兄們爭什麼,只求您饒他一命。」

說完,她重重往下一磕,伏在地上,一副我不答應就不起來的模樣。

程姝的眼淚也倏地滾落,聲音清脆地跪了下來:「求長公主殿下開恩。」

我如今年歲並不大,她們也許覺得博我同情這招有用。

「嫻妃娘娘不要說胡話,既然是父皇的孩子,自然和我,我皇兄們,都是一樣的。」我用稚嫩的聲音說道,裝的真的看不懂她的求饒一般。

她死命地搖頭,直到頭上的髮髻都散了下來,凌亂不堪,也沒有停止磕頭的動作。

但可惜,我現在不是可以被隨意欺騙的孩童了。

「若是個小皇子,說不定借著謝家和程家,娘娘還能當太后呢。」我眉眼彎彎,掛著小孩子的天真笑顏。

嫻妃聽了這話,抬起頭,眼裡不敢置信:「長公主,妾身絕沒有這樣的想法…」

「…妾身只是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她眼角帶淚。

而此時,門外忽然傳出急促的腳步聲。

剛剛引我入宮的小宮女面色蒼黃,差點跌了一跤,跪在門口道:「娘娘,皇后娘娘來了。」

嫻妃聽了這話,哭哭啼啼的聲音瞬間梗住,直接暈了過去。

「娘娘!」那宮女嚇得不輕。

程姝也嚇得忘記再哭,爬到嫻妃身邊 ,叫道:「阿姐,你怎麼了?」

我母皇進殿,看到的正是這副人仰馬翻的場景,立馬對身邊的太醫說:「吳太醫,快看看這是怎麼了。」

然後就吩咐身邊的許女官,對我道:「這般情形,連溪就先回宮去吧,剩下的,母后會處理的。」

她沒多想,只以為我是恰巧碰上,甚至神情里全是擔心,生怕我被嚇到。

我卻拉著她的衣擺不肯鬆手,問道:「母后,嫻妃娘娘懷的是父皇的孩子嗎?可是父皇不是生病了嗎?」

母皇蹲下,扶著我小小的身子:「連溪不要擔心,是不是,吳太醫診一診脈便知道了。」

她褐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像在思索什麼。

「那如果是個弟弟的話,會和皇兄他們一樣嗎?會和連溪一樣嗎?」我抬頭,滿目不解。

母皇嘴角噙著笑,極為耐心地與我說道:「她沒有那個福氣,連溪先和許女官回宮吧。」

點點頭,任由許女官牽起我的手往外走。

只是快要出宮門時,我回頭看了一眼哭倒在地,快要背過去的程姝,突然想起,也許這事一過,程家人就再也沒臉呆在錦都了吧。

不再看見這張討人厭的臉,也是一件好事。

許女官帶著我回了宮裡,吩咐了小宮女們照料好我,才急切地又往嫻妃宮裡去。

我也不想再為難她,只閒坐在宮中看滾動地極慢的雲,直到日落西山。

喜鵲為我奉茶,說道:「皇后娘娘讓吳太醫給嫻妃娘娘診了脈,說是有孕三月了。」

「可陛下都已病了近四月了,這段日子根本沒有踏足後宮。」

我應了一聲,連頭都沒回,聲音沉穩,並不驚奇這樣結果。

其實那個小孽種啊,是父皇的親骨肉,因為他幾歲時,就和父皇眉眼很是相似。

可不管我這輩子能不能贏,保不保得住一條命,這個大魏江山,也只能由我們兄妹幾個來搶,旁的人,連入局的資格也沒有。

何況,那個小孽種還害得我皇妹殞命,本就不該出現在這世界上。

「父皇呢?他知道了嗎?」我問道。

喜鵲被我平靜無波的聲音微微嚇到,但還是鎮靜回道:「皇后娘娘正在長生宮中,想必是要告知陛下此事。」

我端起她手中的茶盞,撥弄了幾下清綠的茶水,抬頭望著已經黑了下去天空,還有身邊不斷被點亮的燭火,問道:「喜鵲,今日是二月初一嗎?」

「是。」喜鵲回道。

聞言,我呼吸一頓,不由得緊緊握住茶盞的邊緣,心中狠狠一抽。

「公主怎麼了?」見我發獃,喜鵲也不敢再動。

「本宮要去長生宮。」我撐著爬起來,有些站立不穩。

喜鵲連忙扶住我,聲音遲疑:「可皇后娘娘要公主好好呆在宮中…」

但見我眸色不悅,她的聲音也漸漸萎了下去。

二月初一,是上輩子我父皇駕崩的日子。

天家父女,能有多少感情,外人興許是這樣想的,可每每見他躺在床上時日不多的模樣。

我的腦子裡卻全是他曾經抱我親我,同我母皇眉目傳情的畫面。

我的父皇,也許不是一個好丈夫,甚至對於我皇兄們,不是一個好父親,但他對我,的確算是慈父。

12

宮牆上的天空,黑的看不出一絲白色,一如今夜,註定是個要變天的大日子。

長生宮中,燈火通明,宮外只站了寥寥幾人。

我那兩位皇兄,一定是還沒得到消息,或者早已被母皇制在府中了。

「公主,娘娘還在裡面,同陛下談話。」守在門口的許女官回道,「陛下還沒有傳召,公主請回吧。」

她面色如常,仿佛裡面發生的不過是夫妻尋常事。

「本宮,就在這等著…」我回道。

我不知若任性闖入,會不會壞了母皇的事,可也不願意,見不到父皇最後一面。

許女官見我堅持,眼裡多含了幾分憐惜,沒有再多勸我,反而吩咐宮女給我拿來了斗篷。

我不知等了多久,直到裡面燭火亂跳,傳來一聲沉悶斷斷續續的聲音。

蘇公公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一抬頭卻看見我站在門口。

「誒呦,公主您怎麼在這?」他連忙停下,「您快進去吧,陛下正要見您呢。」

我推開宮門,映入眼帘的,是被層層遮住的簾帳,昏暗跳躍的燭火。

「連溪……咳咳。」

「快來…父皇這…」

我循著聲音,看到了站在床幔前的母皇,還有靠在榻上,骨瘦如柴的父皇。

囁喏開口道:「父皇,母后。」

我母皇聽到我的聲音,背過身子,卻依舊挺直了脊背。

他們沒有我想像中的激烈對峙。

「輕輕…你若是真想要這個位置,我給你也無妨。」父皇輕咳幾聲,說道。

他眼裡沒有了往日那種深沉,反而是愧疚。

「至於嫻妃和她肚子裡的那個孽種。」

「殺了就是…我來殺…」

接著就立馬傳了蘇公公進來,吩咐了一番。

母皇沒有露出感動的神色,冷哼道:「人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陛下也是如此嗎?」

「我知道,你恨我,咳咳…我也不想再辯解。」父皇說著,伸手摸了摸我的小髮髻。

「大魏江山,本就是我二人打下來的…本就是你的…」他突然咳得厲害。

我慌張地掉下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連溪別哭…咳咳」他用糙厲的手指擦了擦我的眼淚,「我的小公主,日後定要嫁給…大魏最好的男兒…」

「不能像你母后…選了我…」

我牽著他不斷顫抖的手,只覺得他的力氣越來越小。

父皇抬起頭,看著床頂昏黃的簾帳,說道:「輕輕…我想你了…」

那目光,仿佛那個叫輕輕的女子,已經永遠活在他的記憶中了一般。

他掛滿刀傷的大手最終滑落在我白凈的小手中,沒能再動。

一室寂靜中,我聽見母皇抽泣的聲音。

然後見她發了瘋一般,拿起榻上的枕頭捶打父皇沒了反應的身體。

「你個混帳東西!混帳東西!」

「你騙我!你騙我!什麼絕不相負!什麼唯我一人!」

不知打了多久,最後像失去渾身力氣一樣,狠狠摔倒在地,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喃喃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什麼東西…」

13

此後一月,風起雲湧,但最終我母皇如前世一般,經歷了各種血雨腥風後,坐上了那個位置。

但我始終沒有出過宮門。

「長公主。」韓時一聲,將我從思緒中喚回。

我抬頭一看,見只有他一人,說道:「謝圖南呢?」

因著我父皇駕崩一事,我已經足足一月沒有在上過程夫子的課,但母皇要我不可荒廢學業,所以今日也是一個月來第一回。

韓時苦笑,神情遲疑,開口說道:「臣只是聽說,謝家公子因為程家搬離錦都的事,已經被關在自己房中,好幾日不曾出門了。」

我點點頭,沒有多言。

父皇那日,給嫻妃娘娘賜下了一杯毒酒,一束白綾,一把匕首,指責她穢亂宮闈,行事不檢,懷下孽種,要她自行了斷。

她選了毒酒。

後面母皇放出消息,說是因為嫻妃做出這等事,才氣死了陛下,但念在程家有從龍之功,便只處置了嫻妃。

而程家,家中長女做出這等事,家族蒙羞不說,此後又是我母皇把持朝政,為了保命,只有舉家搬遷。

想必,謝圖南是因為程姝要離開錦都,才鬧了又鬧,最終被謝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頭子禁足了。

今日聽說又要來伺候我這個「始作俑者」的長公主,肯定是怎麼也不願意了。

「既如此,那叫他以後,不必再來了。」我同旁邊的喜鵲吩咐道,「叫人去謝家,告知一聲。」

我也沒有興趣,日日看見他。

喜鵲屈膝應了一聲,立馬走了出去。

韓時見我這樣乾脆利落,微微露出一笑,這一笑雖淺不可察,但我卻注意到了。

說到底,他和謝圖南如今只是十二三歲的少年,不能如同前世一般,叫人那樣猜不透。

我知道,我母皇現在把控朝政,踩著無數的屍骨登上了皇位,而這場殺戮,還未停止,我的二位皇兄啊,此時正戰戰兢兢,生怕這把火燒到自己頭上。

而眼下,我母皇正拿我父皇的遺旨,要廣召天下有志男兒。

原本朝中許多大臣都不信,我那個將權利看得比眼珠子還重的父皇,臨死之前,不下傳位詔書,偏偏留了一道為我尋婿的遺旨,甚至還許了這位未來駙馬一等公的爵位。

可他們見了那道遺旨後,卻又不得不信。

我母皇也想藉此機會,培養一批屬於她的股肱之臣,打壓反對她的舊臣,所以我的婚事,成了她堵悠悠之口的最好理由。

所以對於我二位皇兄而言,眼下他們最要緊的事,就是算計我的婚事了,只要成功,便能不費吹灰之力,送一個自帶保命符的「能臣」到我母皇眼前。

因為就算我母皇再狠心,也不可能讓我這個她從小疼到大的孩子,當了寡婦吧。

韓時是二皇兄的人,所以誰又能知道,他是不是在為我二皇兄籌謀呢。

謝圖南是不是真的為了程姝鬧了一場,我不知道 ,但也不重要。

對我而言,如今最重要的,是我母皇一日大過一日的肚子,是我的皇妹。

14

就這樣,又過了十幾天的平靜日子。

我正在御花園的涼亭邊作畫,盯著新進的雙色牡丹,遲遲沒能動筆。

最後嘆了口氣,放下畫筆,轉而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喝起了茶水。

見我不太高興,喜鵲說道:「長公主近日的畫作,程夫子可是常常夸,前些日子,我還瞥見他偷偷帶走公主您畫的那張花鳥圖呢。」

「本宮知道你嘴甜,本宮只是有些心煩罷了。」我說道。

母皇如今懷孕已近七月,朝中人心浮動,難保不會有人乘機興事,若到時候出了事可怎麼辦?

喜鵲正欲張嘴安慰,不遠處卻婷婷裊裊走來一人,後邊跟著七八個宮人,身著素色,甚是端莊。

「見過長公主。」

「大皇嫂不必多禮。」我回道,「大皇嫂今日入宮,是有事求教母皇嗎?」

我這位大皇嫂齊氏,是個長袖善舞之人,比起二皇嫂,可以說是聰慧至極。

「哪裡,母皇…哪裡有時間理我這些閒事,我今日是來尋長公主您的。」她回道,「聽聞長公主好花鳥,前些日子,正巧我得了一奇花。」

「那花原是生在絕壁之上,移來錦都,怎麼也活不了,我養了許多日,終是活了一株,所以想邀公主,去府上一同賞這奇花。」

我含笑,眉眼一彎:「竟有這等花?那本宮自然要一觀了。」

大皇兄還是忍不住了,他是怕韓時能近水樓台先得月,再加上現在謝家公子也不再被允許入宮了,他連拉攏的人都找不到。

若還不下手,難保我與韓時日日同窗,不生情意,到時候白白便宜了我二皇兄。

「可這賞花,若只有一花一人,未免無趣。」我說道。

齊氏連忙笑著說:「長公主不必擔心,我自會打點好的,一定讓長公主滿意。」

那我倒是十分期待,他們能給我找到什麼滿意的人選。

15

母皇聽聞我要去參加這場賞花宴,不僅沒有反對,反而十分贊同,要我好好舒舒心。

齊氏挑了個極好的日子,萬里無雲,卻微有清風。

我到時,宴上的男男女女都紛紛行禮,其中不乏許多我從未見過的面孔。

但大多都是年輕的少男少女,不時還有人偷偷對我投來探尋的目光。

等我入座,才注意到在我對面,眼神熱切,盯得我渾身不自在地謝圖南。

喜鵲用團扇給我扇著風,低聲說道:「公主若是不適,過會可以出去走走。」

我微微點頭,撇過臉,移開目光。

要是和謝圖南對望幾個時辰,才真是要煩死我了。

正不耐時,我忽而聽見幾聲譏笑聲,循聲看去,是一個低著頭,身著天青色,頭飾簡樸的姑娘。

「那是?」我問道。

喜鵲說:「是沈家的大姑娘沈秀,據說是腦子有些問題,前些日子不知為何想不開,從閣樓上跳下來,摔斷了腿。」

知道喜鵲說到這,我才恍然想起,這位被我母皇可惜了好幾回的沈秀姑娘。

沈家算是耕讀世家 ,上輩子出了一個光耀門楣的沈大公子,此人少年天才,寫了許多出名的策論,可惜為官後,卻庸庸碌碌無所作為。

當時許多人,都以為此人是個傷仲永,少時才華用盡,沒想到許多年後,卻被查出他那些了不起的策論,全都出自他的妹妹,那個被傳言腦子有問題自縊身亡的沈秀姑娘之手。

我母皇為此好一段時間難以入眠,一直自責自己看走了眼,生生斷送了沈秀這般好的相才。

不覺間,我已盯著那邊發愣許久,沈秀的頭也越埋越深,我想許是那幾個貴女嘰嘰喳喳說了什麼羞辱她的話。

還不等我多思索,齊氏卻開口了:「既是賞花,諸位便行飛花令如何?也算應景。」

眾人自然紛紛應和,場面一時間甚是熱鬧。

「長公主以為如何?」齊氏又轉頭問我。

我只得收回目光,輕輕點頭,笑著說:「就依大皇嫂所說。」

反正就是看戲,況且也沒人敢叫我接詩啊。

果然,不知是不是我這大皇嫂早已準備好的,起來行令的男子,都接的極好,就算不能自已作詩,背的也算是名句,表現極佳。

而且一個個都長得不錯,要麼劍眉星目,要麼溫和有禮,每每念詩時,都會有意無意地瞟過我的方向。

包括那位沈家公子,此時也自信滿滿地站起,作出了極為出彩的詩句。

16

等他念完,滿堂喝彩,四下都是男男女女的討論聲。

唯有那位沈秀姑娘,捏緊了繡帕,嘴唇都被她咬得沒了血色。

「本宮的夫子常向本宮提起沈公子,說沈公子的策論寫的甚是不錯。」我說道。

沈家公子立馬行禮:「多謝長公主誇讚,是太傅賞識臣。」

我還正想說些別的,坐在對面的謝圖南卻突然發來一聲悶響。

我轉眼看過去,見他輕輕抿唇,面色難看,說了一句:「失禮了。」

說完便撿起剛剛掉在腳邊的酒杯。

這樣的小插曲算不得什麼,加上謝圖南的身份,眾人都只當沒看見,又紛紛舉起酒杯暢飲起來。

微微皺起眉頭,原本我是打算再問這位沈公子一些別的話,此時卻不好再開口了。

從前我可沒發現謝圖南這麼會壞事,真是看著就叫人心煩。

廳里的男男女女還在各展風姿,我卻已經毫無興趣了,謝圖南時有時無的目光讓我萬分不自在。

喜鵲眼尖,早去和齊氏說了一聲,扶著我輕輕起身:「公主去小花園嗎,剛剛大皇妃的侍女同奴婢說,府里的花開得正好呢。」

「就聽你的。」我說道。

剛剛走出廳門,我忽然又想起一事,對喜鵲說道:「讓人去告訴沈秀,若會兒她能叫本宮眼前一亮,本宮便許她同本宮入宮,封她當有品階的女官。」

若是性格懦弱到連一絲反抗也不會,這樣的相才,留著也是無用。

「小花園本宮一人去就好。」一群人到哪都跟著,只會更讓我心煩。

喜鵲眼神錯愕,顯然不知我如何突然起了這樣的興致,但依然埋頭應是。

四月中,萬物新發,我想齊氏應當是尋了懂的人,特意打點了這小花園,比我宮裡的都還別致一些。

一層粉一層紅,交錯著濃淡相宜的初綠,整個小花園,竟有些少女的馥郁。

只是轉過長亭,我卻看見了謝圖南的影子。

他比起一月前,看起來長高了許多,背著手,眼裡是一些看不明的情緒,但一見我,卻突然亮了起來,甚至還一步一步朝我這邊走來。

顯然是特意在此等我的。

「衛連溪。」他說道,「你為什麼不讓我入宮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像上輩子那樣冷漠的腔調,反而多了許多少年才有的賭氣。

估計以為我還是那個天天追著他跑得刁蠻公主吧。

「謝圖南,你該叫本宮長公主的。」我說,「本宮是君,你是臣,難不成謝家是這樣教你的嗎?」

可現在我不是那個就算被他連名帶姓地叫,都會開心好久的衛連溪了。

說完,我就想轉身離去。

17

「衛連溪,你為什麼要理那個沽名釣譽的沈公子!誰不知道他來這裡是為了什麼?」謝圖南語氣急切。

我回道:「本宮不在意他是為什麼。」

「難不成你喜歡他?」他又一把抓住我。

背後卻突然掉下一塊紙鳶形狀的碧玉。

他蹲下身撿起來,說道:「你上次說,喜歡我送給程姝的那個蝴蝶紙鳶,同我要了好久。」

「可那只是我隨便買的,所以拖了好久,才給你做了這個。」

他攤開手掌,裡面是一塊雕工拙劣 ,只能算勉強看得出是個蝴蝶紙鳶狀的碧玉。

我一時間愣住,因為他說的事,在我的記憶里已經太遠。

也許對他而言,不過幾月之間,但在我這,已經過去了十幾年。

但我仍舊記得,那時我並非喜歡那個蝴蝶紙鳶,只是謝圖南給程姝的任何好,我都想要罷了,若是想要紙鳶,我要什麼樣的母皇不會給我。

可謝圖南當時聽我這樣說,並沒有轉頭給我買一個更好的,還故意挖苦我說就不送給我。

上輩子,當然也沒有這塊紙鳶碧玉的事。

沉默良久,我開口道:「不用了謝圖南,本宮不需要,本宮也不喜歡蝴蝶紙鳶,要和誰說話,也不是你該過問的事。」

「至於你說不讓你入宮這件事,本就是你的問題。」

「你是不是生氣我上次沒送你的事,所以和我賭氣啊衛連溪。」他笑著,仿佛我說的話他一句都沒聽見一般,「我就是喜歡你跳腳的樣子才逗你的,這不是補給你了嗎?」

少年臉上的笑微微帶著討好,有我從來沒見過的惶恐與害怕。

我不知他對我究竟為何又起了興趣,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仿佛多喜歡我似的。

拿起他手中的碧玉,輕輕一撫,便感到那糙厲的稜角,膈的我指尖發疼。

隨即放回他手中:「本宮要什麼珠寶首飾沒有,謝公子收回去吧。」

說完,我用力抽出被他抓住的手,說道:「還請謝家公子記住,以後可要自稱為臣,看在謝家的份上 ,這次本宮就不治你的不敬之罪了。」

春日的陽光打在謝圖南微低的頭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聽他輕輕吸了口氣,隨後又嘆了口氣,順從說道:「殿下,那日侍讀沒來是臣的罪過,臣知罪,還請長公主恕罪。」

「知罪」兩字,他吐出得尤為艱難。?

我見他這般我欺負了他的可憐模樣,頓覺更加無趣了些,轉身離去,沒有再回頭。

便是這花園裡再嬌艷的花,此時也只叫我心煩意亂。

謝圖南總是這般,忽近忽遠,忽冷忽熱,上輩子是對我時好時壞,這輩子又開始耍別的手段,似乎總想讓我離不開他似的。

18

我一回到席上,齊氏便又開了口:「今日第二題,便是讓各位論上一論,為何有家,為何有國?」

然後轉頭詢問我:「長公主以為,這個論題如何?」

「極好。」我點頭,只稍一撇頭,向沈秀的方向望去,而她也正巧轉頭看向我。

我回以微微一笑。

那原本漆黑的眼眸,被我這一點鼓勵點起了光亮,甚至讓人感覺她那原本垂下去的脊背,都挺了起來。

而席上此時發言的,大都是錦都出名的才子和讀書人,他們侃侃而談,雖意見有所不同,但依然交流得甚是和諧。

只是始終,沒能有人讓人眼前一亮的回答。

直到沈家公子開口說道:「國與家,原本就是分不開的,唯有有了家,才能有國,有了國才有規矩體統,如此家族關係才能密不可分,這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底下眾人都鼓起掌來,個個翹首以盼,只等他接下來的話。

沒想到,一直沉默不語的沈秀此時卻開了口:「那麼請問兄長,究竟是該先有國?還是先有家呢?若是先有家,那這國又該隨哪家姓呢?」

我側頭看去,只見被問的沈家公子像卡殼了一般,慌了神,原本胸有成竹的模樣也消失不見。

「沈秀,你一個姑娘家懂些什麼,問的什麼歪理?」立馬,就有一個身穿淡粉的女子說道。

然後便是一群人討論起來。

「都說你腦子壞掉了,起初我還不信…」

「你都瘸了腿了,能參加這樣的宴會都是多虧了沈公子,怎麼能恩將仇報?」

「對啊,若是沈公子不好了,她能許個什麼好人家?就是個跛子。」

其他的聲音也紛紛傳開,竊竊私語的,出言諷刺的。

但沈秀只看了我一眼,說道:「天地與人尚有初生之時,何況小家與大家,為臣者,更應該在二者之間擇一高下。」

眉目之間,全是往日從沒有過的凌厲與自信,毫不畏懼:「若是不分高下,若哪一日,國與家不可兩全,諸位以為如何呢?如此,為何不能論上一論?」

她說完,原本還聲討她的一群人,卻立即安靜了下來。

只有幾個對沈家公子頗有好感的貴女,還在低聲議論。

「本宮以為,沈秀姑娘問得極其在理。」我一隻手撐起面頰,看向沈家公子,「所以沈公子,能否回答呢?」

「本宮也想知道,為何天下群雄,獨我父皇能夠問鼎天下呢?」

19

而剛剛落座的謝圖南,也自己倒下一杯酒,對站著的沈家公子笑道:「沈公子不必自謙,向來聽說沈公子策論了得,這樣的問題,如何難得住你?」

笑得高興又親切,仿佛他和沈家公子關係好到不行,十分了解他似的。

說完又看向我,剛剛被打擊地頭都抬不起來的模樣早已消失不見。

但見沈家公子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我突然又不反感他的這動作了。

齊氏也笑著緩和氣氛,說道:「這般問題,自然不是一時能成的,沈公子再思考便是了。」

這話算是給沈家公子解了圍。

沒想到他非但不閉嘴,反而面含怒氣地問道:「既然妹妹敢問,想必胸中也有文章了?」

話音剛落,就有人露出輕微的不屑聲,還有許多人向沈秀投去了幸災樂禍的目光。

「沈秀姑娘,今日不論說了什麼話,本宮都不治你的罪。」我說道,「所以你大可以暢所欲言。」

想著沈秀不能起身行禮,我又說道:「你說便是,不必謝恩,本宮也想讓在座諸位知道,咱們女兒家,究竟懂些什麼。」

沈秀得了許可,開口道:「世間萬物,皆有初始,天地與人也不例外,家與國正是來源於此。」

「人自生於大地之處,論型論力,皆非翹楚,可偏偏人掌控了自然,依靠的,自然是區別與動物的智。」

「而一旦提到智,萬物尚且參差不齊,人的智自然也是高低不齊的。」

「而人若要活下去,自然要不斷掠奪外物,而其中智高者,才能成為帶領者,這樣的才能提出好的建議,才會有更多的人跟隨他,從而才會形成族群。」

「可族群里,也會發生爭鬥,智高者便只有制定刑法,政令對他們加以約束,除此之外,族群與族群間,也會發生爭鬥,故而便會產生更有威望德行之人成為首領,產生更大規模的爭鬥。」

她說起話來,不緊不慢,聲音清冽,卻又有種讓人無法辯駁的自信。

「所以,自然是先有國才能有家,若無規矩禮法,智低者恐怕還不知家為何物,故而要先守國才能固家啊。」

「諸位以為如何呢?」

滿室寂靜,剛剛還低聲嘲笑的聲音再聽不見,許多人還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更沒有一人敢說不是。

唯有我站起身來,鼓掌道:「沈秀姑娘真是給了本宮一個大驚喜,不知在座各位還有別的高見嗎?」

興許是我對沈秀的欣賞太過明顯,掌聲太過輕快,一時間竟無人再敢說詆毀她的話。

「本宮瞧著沈秀姑娘很合眼緣。」我對她說道,「不知沈秀姑娘,願不願意隨本宮入宮呢?」

沈秀恭敬行禮,道:「臣女願意,多謝長公主抬愛。」

「不必稱臣女,今日起,你自稱為臣便是。」我回道,「既都為官,何來男女之分。」

然後環視四周,微笑的開口道:「還請諸位都記住,若還有人在本宮面前說什麼女兒家,姑娘家,休怪本宮要和他論上一論了。」

齊氏見此情形,立馬笑起來,緩和氣氛道:「沈家還真是會教人呢,沈秀姑娘文采當真了得。」

她似乎還想多夸一下那位被我問過話的沈公子,但我笑著打斷:「還要多謝大皇嫂這場賞花宴了。」

「長公主客氣了。」齊氏回道。

當真是多謝,還真為我尋到了滿意的人選。

20

那日賞花宴後,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我母皇的警告,還是因為母皇肚子越發大的緣故,我的兩位皇兄消停了許多,暫時沒再打我婚事的心思。

而也因而母皇越發顯懷的孕相,宮中進出管控地更加森嚴,連韓時,我都讓他暫不入宮。

除了大閒人程夫子,宮中幾乎連一隻蒼蠅都進不來。

倒是那位沈公子,後面被我母皇查出策論代筆一事,本該治他欺君之罪,但念在沈秀如今入宮為官,便沒有治重罪,只是永不允他入仕。

「阿秀,似乎很不滿意這個結果?」我放下畫筆,問道。

她剛剛得知我母皇對沈家的問罪一事。

沈秀說道:「臣知道,長公主是為了臣的名聲仕途考慮,才求了女帝陛下沒有治他們的罪。」

我輕輕點頭,讓她繼續說下去,因為我的確在意這個,沈秀以後會成為我小妹最好的左膀右臂,自然不能留有讓人詬病之處。

「可臣,從來就不曾認為自己是沈家人,便是姓沈,也是自己的沈。」她這樣回道,「而生養之恩,當日我從閣樓一躍而下時,就已還清。」

便是沈,也是自己的沈。

我還正品味這話,門外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丫頭說得好啊!」程夫子依舊搖著他那已經有些掉色的扇子,語氣爽朗,「就該有這樣的志氣!」

他面色憤懣,難得生氣:「我才聽說了你那混帳哥哥的事,可氣老夫從前還誇過他的那篇《論學》!」

「夫子莫氣,現在阿秀不久站在你面前嘛。」我說道,「夫子可以好好和她論上一論了啊。」

沈秀不能站起,卻也傾身行禮:「夫子。」

程夫子這才舒展眉眼,看向沈秀。

只看了一眼,便摸起了鬍鬚,說道:「丫頭,伸出手來。」

沈秀聽話得伸出手,任由程夫子在她手中比劃。

我問道:「夫子看得如何?」

許多人都傳言,程夫子善相術,所以才一眼看中了我父皇,助他問鼎天下,得了好名聲,但雖都這樣傳,卻很少有人當真。

可實際上,程夫子對於相術極為精通,這也是他為何只願意做我夫子的原因。

因為我那兩位皇兄啊,一看都不是安生的面相,不值得他冒險。

一小會,程夫子放開沈秀的手,說道:「這小丫頭,命格不簡單……」

「夫子覺得學生眼光如何?」我不敢細問他,畢竟這種天機之事,問了會折壽也不一定。

從前我不信這些,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程夫子轉過頭,回道:「長公主眼光極好,臣只是希望,長公主莫耽誤了她。」

他難得這麼正經地同我說話,顯然是惜才了。

「夫子放心,定不辜負了阿秀這般才華。」我回道。

沈秀被誇得面色通紅,也說道:「多謝長公主和夫子抬愛。」

程夫子還正同沈秀說著話,喜鵲卻突然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公主,陛下剛剛在早朝上突然發動了…」她語氣著急,「生忍著下朝…」

我驚地手中的畫筆都滑落在地。

母皇一直小心翼翼,沒想到居然在朝堂上發動了,為了不被人看出來,穩住朝局,居然硬忍到了下朝。

「公主?」喜鵲抬頭,大氣不敢出一聲。

而我早已站起身來:「本宮這就去長生宮,你叫禁軍統領鄭啟速領軍來見本宮!」

21

暗紅的宮牆之上,卷過幾片落葉,等我趕到長生宮門口時,只聽見門裡醫女匆匆忙忙的腳步聲,許女官的指揮聲。

門外宮人都跪得端端正正,看著絲毫沒有亂象。

我想是母皇瞞地好,便是分娩也沒在朝上讓人看出半分端倪。

可誰又能保證,這偌大的長生宮,沒有幾個膽子肥的?

「你們去,給本宮找個椅子,搬到宮門口來。」我對著面前最近的兩個宮女說道,「本宮今日就守在門口。」

那兩個宮女立馬應聲跑了下去,給我抬了一張舒適的圈椅上來。

而喜鵲也帶著鄭啟急匆匆地趕到。

「長公主。」鄭啟身後站著禁軍二十六衛,面色恭敬。

我點頭應了一聲,說道:「勞煩二十六衛了,把這長生宮,給本宮牢牢圍住。」

「要圍到一隻蒼蠅都進不來,也出不去。」

然後提高音量,繼續說道:「若真有哪個心術不正的,還請將軍,將其帶到本宮面前,長生宮口,本宮來處置!」

鄭啟要是算起來,是我母皇娘家出來的,一家子榮辱就指著我母皇了,所以這樣的事交給他辦,是最合適的。

「還有整個皇宮的宮門,都派人給本宮堵死了。」

「要是有人敢和外人通消息,本宮就要治其誅十族之罪,知情親近者,便是誅九族之罪,若是檢舉者 ,本宮也有重賞。」

鄭啟面色嚴肅,點頭應聲:「臣領命。」然後領著二十六衛匆匆離去。

而宮門口的宮人門,一個個也戰戰兢兢,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宮門中始終沒有傳來我想聽到的聲音,而天也逐漸陰沉起來,一陣陣冷風襲來。

喜鵲見我沒有絲毫要挪動的意思,為我添上了一件小毯。

不出一會,鄭啟便綁著一個小宮女從遠處走來,對我說道:「長公主,此人企圖從宮中一處被掩藏的狗洞之中,向外傳遞消息!」

那小宮女立馬跪下磕頭,說道:「奴婢沒有傳遞消息,奴婢只是害怕…想出宮去,求長公主明察!」

「宮女私逃出宮?」我說道,「本宮記得,這也是死罪啊。」

那小宮女求饒道:「奴婢知罪了,奴婢只是…」

還沒等她說完,我就命令道:「還請鄭將軍,代本宮行宮規了。」

然後在那小宮女錯愕的眼神中,冷然說道:「就地處決吧。」

她那裡是膽子小,而是膽子大地可怕啊。

「也算是,殺雞儆猴,以儆效尤了。」我說道,「本宮還是希望諸位,引以為戒。」

鄭啟一把拖住那個宮女,不顧她如何哭喊求饒,表情都紋絲不動,直到手中那把劍被染紅,他也毫無變色。

站在殿門,階梯下的其他宮女,都被眼前的情形嚇得不輕。

「勞煩鄭將軍了,之後若還有此事,都殺了便是。」我笑得雲淡風輕,「出了事,本宮擔著。」

上輩子再可怕的我都見過,死都不怕了,為了母皇和皇妹,這些人的命,又算得了什麼。

22

後面陸陸續續,二十六衛又抓住幾人,結局無一例外。

而整個皇宮也逐漸安靜下來,再沒有人敢鋌而走險。

直到天已經黑的如同濃墨了,冷風吹得門窗都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一場傾盆大雨突然落下。

殿中也傳來我母皇沉悶的呻吟聲和一聲響亮的哭聲。

我不禁站了起來,走近了緊閉的宮門。

「出來了!」

「是個小公主!」

然後是眾人松下一口氣的熱烈討論聲。

聽到小公主這句話,我的眼淚也猶如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一般,決堤而下,差點都沒站穩。

喜鵲連忙扶住我:「長公主,可以放心了。」

她從來和別人不一樣,都是叫我公主的,偏偏此時,叫了一聲長公主。

我捏緊了她的手,忍住眼淚說:「我等了她好久…」

久到我都快忘記我剛剛失去她時的那種悲痛欲絕,忘記我當時自責地想要陪她去死的勇氣。

嬰兒啼哭聲音漸小,長生宮的門也隨之打開。

許女官開門見我淚流滿面的模樣,也道:「陛下和小公主都沒事,長公主莫要擔心了,殿里血腥氣重,長公主可以先回宮中,以後有的是機會見小公主。」

我回頭看了一眼倒在階梯下的那個宮女,血跡早已被大雨沖刷得乾乾淨淨了。

「許女官多慮了,殿外的血腥氣更重。」今日一日死了多少宮人,我都沒有細數過,何況這點血腥氣。

她有些不明地讓開了路。

我腳步極快地繞過簾帳,見到了滿頭是汗還笑著的母皇,還有那個被包在層層襁褓里的小嬰兒。

「連溪,這是你皇妹。」母皇輕聲道,「剛剛哭得可有勁了。」

這是上輩子母皇絕對說不出的話,因為那碗藥,讓我皇妹身體孱弱了一輩子。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臉蛋,看著熟悉的眉眼,哭著說:「母皇,皇妹叫什麼?」

母皇低頭看了一眼沒睜開眼睛的嬰孩,思索久久後,最後說出了那句我期待良久的話:「爾玉,就叫爾玉吧。」

爾玉為璽,確實和我智謀無雙的皇妹絕頂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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