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為嫡長姐的陪嫁,入王府做妾。
成親那日,我聽到了王爺的心聲:
【總算把這小騙子弄到手了。】
【本王今晚非得狠狠辦了她!】
【得想個辦法,怎麼才能把她這個礙事的姐姐糊弄過去?】
1
嫡長姐向來看不上我這個妾室生養的卑賤庶女。
在她眼裡,我與後廚柵欄里的家禽牲畜無甚區別,平時對我非打即罵。
我一直想不明白,她既然這麼討厭我,為何非要帶我陪嫁?
她的夫婿,是手握重權的永安王薛亭。
這種光耀門楣的好親事,便宜了誰也不該輪到我。
直到我跟在嫡長姐身後,親眼見到王爺。
喜堂上十分熱鬧,人聲嘈雜,我卻清楚地聽到了離我好幾步開外遠的王爺的聲音。
不是在耳邊,是在腦子裡。
【總算把這小騙子弄到手了。】
【本王今晚非得狠狠辦了她!】
【得想個辦法,怎麼才能把她這個礙事的姐姐糊弄過去?】
幾句話把我嚇得不輕。
這可是王府的喜宴。
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竟敢在這種場合說出如此荒唐的渾話?!
我偷偷從喜扇後露出眼睛四處瞄了幾眼,可周圍賓客卻皆無異樣。
難道,剛才的聲音只有我能聽到不成?
正想著,那聲音又來了。
【小騙子瞄什麼呢?不會是憋著壞想偷溜吧?】
【哼!進了本王的王府還想跑?沒門!】
我聽得真真切切,這就是王爺的聲音。
我倏地抬頭看向他。
永安王薛亭,此刻正與我那嫡長姐一同答謝賓客。
他身上暗紅色的喜服以金線繡紋,華貴非常。
明明正和旁人說話的他,不知怎麼地突然往我這邊看過來。
正好跟我對上視線。
我瞧清了他。
清冷倨傲,氣質矜貴。
等等……
那張臉。
好像,有點眼熟?
【小騙子看見我了?】
【本王今日這般英俊瀟洒,肯定迷死她了!】
【唉,不知道她還認不認得出我來。】
【要是認不出也好,我可不願她再想起我從前那窩囊模樣!丟臉死了!】
薛亭表面與賓客觥籌交錯,言談得體。
我實難相信,這些話竟是他心下真切的心思。
我趕緊回想自己究竟什麼時候與他見過面。
想來想去。
想不起來。
可今日我嫡長姐帶來的陪嫁女娘就我一個,他說的若不是我還能是誰?
他口口聲聲叫我小騙子。
我何時又騙過他了?
我這人向來誠懇老實,從不騙人。
「九姑娘,您瞧永安王爺這一表人才,威風凜凜的!您往後可有福氣了!」
「啊?是嗎?扇子擋著了,我沒瞧見。」
2
王府不愧是王府。
連我這個陪嫁女也能分得一個寬敞的院子單獨住著。
這清林苑雖然位置偏僻了些,但我很是滿意。
我巴不得離我那嫡長姐越遠越好,最好讓她忘了有我這個人才好,免得她還像從前在家裡一樣,隔三差五找著由頭來拿我撒氣。
入了夜,我吩咐婢女替我拆了頭上那些累贅。
婢女顧忌說王爺還沒來過,怕是不合規矩。
我笑:「王爺大婚,今夜自是宿在王妃那兒,怎會上我這兒來。」
話音未落,門被人砰一聲推開。
「怎麼,你是不願意我過來?」
【完了,小騙子她不會是不喜歡我吧?】
【不可能!本王長得這般俊美,任哪個姑娘看了不得流口水?】
【她肯定是氣我來的晚了。】
【都怪她那個姐姐!應付她費了我不少功夫!】
薛亭還未走到面前,他的聲音已經將我擾得頭疼。
我規規矩矩給他行禮。
他拉著一張冷冰冰的臉,像個要吃人的閻王。
我懷疑。
興許我聽到的那些聲音不是他。
是我癔症了。
我試探著問他:「王爺,這大喜的日子,您應當陪在王妃身邊才是。更深露重,您何故大老遠到清林苑來?」
【什麼話?】
【本王來當然是來找你睡覺的!】
【王妃王妃!就知道提王妃!難道你就不是本王新娶的媳婦嗎?!】
【今晚誰也別想攔著本王和你睡覺!】
薛亭眸色一沉:「你在教我做事?」
……我哪敢說話。
薛亭把下人打發了出去,瞧著是真準備留下了。
我心裡忐忑。
按照我嫡長姐那個性子,今夜她怎會甘心放薛亭走。
薛亭到底使了什麼法子從她那兒脫身?
真想問問他。
但我又不敢。
我惴惴不安,憂心明日嫡長姐又要因著這件事來找我的麻煩。此事本是我理虧,到時候還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薛亭倒是不跟我客氣,眨眼的功夫他已經自顧自把衣袍全解了。
燭火搖曳,他黑著一張臉。
【氣死本王了!】
【居然讓本王親自動手脫衣服!她自己站在那兒跟個木頭樁子似的!】
【本王如此秀色可餐,她難道就一點不饞嗎?】
【算了!本王不跟她計較!】
【她不饞,本王可要饞死了!】
我:???
3
大婚這晚,薛亭真就宿在了我屋裡。
第二天,我渾身上下像是要散架țṻ⁵似的。
我醒時,薛亭已經走了,說是進宮上朝。
我趕緊梳洗打扮去給老夫人奉茶。也就是薛亭的母親,我的婆母。
都說婆媳自古難相處。
我還沒踏進老夫人的院子,就聽到了老夫人訓斥我嫡長姐的聲音。
「還說什麼書香門第,大家閨秀!」
「新婚之夜就在夫君面前爛醉如泥!像什麼話?!」
「罰你去祠堂思過,不足兩個時辰不許出來!」
老夫人一番發作,聽得我膽戰心驚。
遇上個這麼嚴苛的婆母,我心知自己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這會兒還起晚了,免不了也要被斥責一通。
我緊著步子往裡走。
進了屋,老夫人坐在堂上,板著張臉。
我戰戰兢兢上前敬茶,等著挨罵。
可老夫人喝了茶,只對我說:「昨夜你服侍王爺辛苦,就不必在我這裡伺候了,回去好生歇息吧。」
我傻了。
都不用回頭,就能猜到我那嫡長姐,此刻肯定恨不得用眼神從我身上剜下兩塊肉來。
回清林苑的路上,我聽到幾個丫鬟扎堆閒聊。
我這才知曉,老夫人為何會ṭűₕ對嫡長姐發這麼大的火。
「聽說昨夜新王妃喝醉了酒,當著王爺的面兒就吐了一地!」
「我親眼瞧見了!那模樣,可真是埋汰極了!若換作是我被新婚夫婿看見那般醜態,我趁早尋根麻繩弔死算了!」
「所以,昨夜王爺就去筠小娘屋裡睡了?」
「是啊!」
「唉!那筠小娘可真有福氣!我也想去服侍王爺!」
「就你?少做夢了!」
「你們還不知道吧?當初王爺和劉家議親的時候,是指名道姓要筠小娘陪嫁的!」
「啊?這又是為何?」
「天知道那筠小娘是不是早就用什麼狐媚妖術勾引了咱們王爺!」
【狐媚個屁!】
【你們這群長舌婦!王府里活計太少,都給你們閒出屁了是吧?】
【居然敢在背後議論本王的心肝寶貝兒!我看你們真是嫌命太長!】
「咳。」
薛亭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輕咳了一聲,就嚇得那些丫鬟們一個個臉色發白,齊齊跪倒在地。
但薛亭並未說什麼,只是冷眼盯著她們瞧了幾眼。
【本王得記住你們!】
【遲早找個由頭把你們全都發賣了!】
不過是小丫鬟們閒說了幾句,何至於此。
我連忙走過去,把薛亭攔住。
「王爺回來了?ṱų⁼」
「嗯。」
薛亭側目看了我一眼,臉上還是一樣冷淡。
他只應聲,不再多說別的。
我一時語塞。
算起來,我也才認識他第二日,實在找不到什麼話題同他攀談。
場面一度尬住。
我又聽到薛亭的心聲。
【她怎麼又不跟本王說話了?】
【明明昨天晚上還對本王柔情似水的!】
【該不會是我昨夜表現的不好吧???】
【啊啊啊完蛋!一定是因為第一次太激動了所以沒發揮好!】
【她不會是嫌棄本王了吧???】
【不行!得想辦法補救一下!】
「看你臉色不好,是昨夜沒休息好?」
「啊?」
我臉色不好?
我現在臉上燙的能燒火做飯!
「本王昨夜也沒睡好,你陪本王再去歇會兒吧。」
「王爺,我……」
「你還有事?」
「沒有……」
「那就走吧。」
薛亭不由分說就往我住的清林苑走。
我沒辦法,只能跟著。
我從後面偷偷看他。
他身上還穿著朝服,衣冠端正,謙謙君子。
可我耳邊……
【煩死了!清林苑怎麼那麼遠!】
【剛才她臉好紅啊像個甜滋滋的蜜桃!真想咬一口!】
【多虧本王機智,昨晚把她那礙事的姐姐給灌醉了。】
【今天她肯定得被老娘罰跪,准沒空來攪和我和筠兒的好事!】
???
4
原來。
嫡長姐昨夜是被薛亭灌醉的。
這事,想想我都替她冤枉。
可我泥菩薩過河,哪還有閒心管她的事。
我被薛亭押著回到清林苑陪他補覺。
一覺醒來,我兩條腿軟得連坐起來都費勁。
薛亭睡飽了,靠在床沿與我閒話。
他纖長的手指挑起我散開的一縷頭髮把玩,隨後又順勢探到我頸窩,作勢要撩開我的裡衣。
白日裡天光大亮,不似昨夜兩眼一抹黑。
薛亭那張俊俏的臉,此刻距我不過三指。
太近了。
近得我都不敢抬頭瞧他。
下一秒,他動作僵停住。
我不解。
只見薛亭眉頭擰了起來。
【怎麼回事?我寶貝筠兒身上怎麼會受傷???】
【這肯定不是我弄的!我怕弄疼了她,手上可是一點勁兒都捨不得使!】
我順著薛亭的視線看去。
在我肩上,拇指粗的一塊淤紫清晰可見。
「怎麼弄的?」薛亭問我。
「自己不小心撞的。」
我拉過被褥遮掩。
薛亭眸中划過一抹不悅,對我的話顯然一個字都不信。
但他沒再追問。
伸手將我抱得愈發緊了些。
【小騙子!還想騙我!】
【什麼自己撞的!分明就是被劉柔安欺負了!】
【想不到吧?本王早就把你家裡那些破事都給打聽清楚了!】
【放心!今後有本王給你撐腰,誰也別想再欺負你!】
劉柔安便是我那嫡長姐。
是,薛亭猜的沒錯。
我身上的傷,的確是她打的。
出嫁前幾日,劉柔安得知爹爹選定要我做她的陪嫁,在家鬧得不可開交。
後來,因著爹爹不肯改主意,她便把氣都撒在了我身上。
我肩上的淤青,是她發脾氣時扔硯台砸的。
這些年來,這樣的事情我早已家常便飯。
自從我親娘過身後,我身上深深淺淺的傷,傷了又好,好了又傷。
從來沒人在意。
而今,聽見薛亭竟然因為這點小傷便心疼我,我心裡像是被人無端捏了一把,鼻尖酸楚。
我不想薛亭瞧見我紅眼眶的模樣,順勢把頭往他懷裡埋進去。
這一埋,薛亭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5
【寶貝筠兒居然主動往我懷裡鑽!!!】
【一定是剛才本王表現得好!讓寶貝滿意了!】
【本王待會兒必多吃三碗飯!今晚再接再厲!】
嘖。
到底是誰在外面造謠,說永安王薛亭人品貴重,堪為君子表率?
我看他分明就是個滿腦子齷齪事的登徒子!
三日回門。
晚宴時,男女兩席以屏風相隔。
女眷這桌,除我之外都是大娘子屋裡的嫡出女兒。
與我一樣的十幾個庶出姐妹,一個都沒露面。
在劉家,向來如此。
若不是薛亭執意帶我一同來,今日這飯桌上根本就沒有我的份。
方才還聽人說,我住的那間屋子,在我走後第二日就被四姐姐討去堆了雜物。
以前我用的那些物件,一樣不剩全被她扔了。
明明是我從小長大的娘家,此刻我卻像個外人。
我自知格格不入,便默默低頭吃飯,不想惹人注意。
可大娘子和我那嫡長姐劉柔安並沒打算成全我這份心思。
「瞧你這狼吞虎咽的樣子,沒個吃相!從前在自家也就罷了,如今嫁到了王府,還這般粗俗做派,豈不是丟光了我們劉家臉面!」
大娘子訓我時是壓著些嗓子的。
我猜,她是從劉柔安口中聽說了薛亭這幾日如何對我好,所以不想教薛亭知道她這時又來為難我。
但,下一刻我便聽見了薛亭的罵罵咧咧。
【裝腔作勢的老八婆!】
【我的心肝寶貝多吃你兩口飯怎麼了?是本王付不起你們劉家飯錢還是怎麼的?】
【還好意思說你們劉家的臉面?】
【你們當初都敢覥著臉硬把劉柔安往我王府里塞了,現在還要什麼臉面???】
【再說了!我筠兒大口乾飯的樣子多可愛啊!能讓你們看那才是給你們臉了!】
【劉家這廚子真垃圾,委屈筠兒了。】
【待會兒完事了帶筠兒去佟樓吃清燜熊掌!】
正席上,我分明聽著父兄在和薛亭聊些朝堂政務,賑災之策。
誰承想。
薛亭這偽君子。
表面憂國憂民,實則竟一直豎著耳朵在偷聽女眷席上的瑣碎事。
我忍不住側目往他那邊瞄了一眼。
只見他正襟危坐,面色嚴冷。
倒教我父親和那幾位兄長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我差點笑出聲。
「你這丫頭!母親正在訓話,你四處張望什麼?!你怎敢這般目無尊長!」
我一門心思全被薛亭引了去,都忘了自己眼下還坐在虎狼窩裡。
聽見劉柔安怒斥,我才趕緊順從著:「母親和姐姐教訓得是,是我給父親母親丟臉了。」
「哼!你這忸怩作態,也不知道是不是隨了你那狐媚子的親娘!瞧著實在招人厭煩!」
劉柔安不遮不掩地白了我一眼。
她許是覺得,趁此刻有人給她撐腰,須得把這些天在王府受的委屈討回來。
不等我說話,她又拉著她娘小聲抱怨:「阿娘!這丫頭她簡直跟她那親娘一樣不知羞恥!這些天在王府,她一直纏著王爺!王爺他……」
劉柔安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這一桌子的姐姐妹妹卻都聽見了她這幾句。
大娘子聽得臉都嚇白了,立刻喝止道:「住口!胡說些什麼?你是瘋了不成?!」
劉柔安莽撞無腦,口無遮攔。
但大娘子不同。
大娘子自然知道,這場合人多口雜。
哪怕在座除了我全都是她親生的女兒,也保不準會不會有人無意將劉柔安剛才說的話傳揚出去。
更何況,薛亭本人就坐在幾步開外。
七出之條,妒為其一。
若是那些話真落到薛亭耳朵里,他到時再給劉柔安安個善妒的罪名。
那可不是小事。
不過,大娘子是多慮了。
我這回並沒有聽到薛亭那話癆絮絮叨叨。
想來,他肯定是沒聽見什麼。
但,這回換我不樂意了。
從前,劉柔安如何打罵我都行。
可她剛才當著我的面一再辱罵我娘親,這口氣我忍不下去!
6
「姐姐,今日本是家宴,你如此非議逝者,未免不太合適吧?」
我清了清嗓子,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足夠落到正席上去。
果然。
只這一句話,原先還熱鬧的席面頓時安靜下來。
劉柔安萬萬沒想到,我這個向來任她拿捏的卑賤庶女,竟敢在這麼大的場合公然頂撞她,讓她下不來台。
她那張臉急得一陣青一陣白,跟桌上那碟小蔥拌豆腐一個顏色。
「真是反了天了!你怎麼敢……」
「咳咳!」
劉柔安正欲發作。
大娘子重重咳了兩聲,伸手將她按住。
此時,正席眾人的視線都已經被吸引到了屏風的這頭來。
當然,其中也包括薛亭。
【怎麼回事?!什麼情況???】
【我才一刻沒留意,筠兒怎麼又受委屈了?!】
【這幾個蛇蠍毒婦!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就敢欺負我的心肝寶貝!】
【劍呢?!本王的佩劍呢?!】
【今天誰要是敢碰筠兒一根頭髮,本王立刻讓人拆了這劉府!】
劉柔安有人給她撐腰。
我也有。
我賭薛亭會替我撐腰。
看來,我賭對了。
我雖看不清薛亭臉上此刻是何表情,卻也能感受到一扇屏風之隔那幾乎快要凝結的冷空氣。
劉府上下,無人敢在薛亭面前造次。
而我今日偏想放肆一回。
「我小娘生前一向恪守本分,對父親母親恭敬順從。」
「姐姐口口聲聲說她狐媚,不知羞恥。但你可知我小娘在世時,一共只見過父親三面。」
「一是初入府時,二是我出生那日,三是她病重不治,撒手人寰。」
「何為狐媚?何為羞恥?」
「不如,姐姐可問問父親,如今是否還記得我小娘長得是什麼模樣?」
這些話憋了那麼多年,我從未敢說出口。
而今全都說出來了,心裡無比舒暢。
坐在我面前的大娘子和幾位嫡姐,臉色別提多難看。
她們此時看我的眼神,大抵都以為我是得了失心瘋,才敢當著薛亭的面這般胡言亂語。
可我並不在意她們如何看我。
在這席間,我只在意一人。
【啊我要死了!】
【我要被筠兒給迷死了!!!】
【筠兒剛才可太帥了吧!她真的好敢說啊!】
【嗚嗚嗚誰能告訴我,我媳婦兒比我還帥怎麼辦?!】
【不行了,我要為筠兒痴,為筠兒狂,為筠兒哐哐撞大牆!】
我知道薛亭表里反差很大。
沒想到居然這麼大。
我以為,在我說完那些話以後,他即便是再喜歡我,也會暗暗嫌我不懂規矩,目無尊長。
是我想多了。
我總算鬆了口氣。
眼下,我既知道薛亭還願意縱容我,我便什麼都不怕了。
7
「姐姐,你為何不說話了?」
「我……」
劉柔安啞口無言,大約是被嚇住了。
倒是我那個一貫軟弱怕事的父親,急得跳了出來。
「放肆!你姐姐如今可是王妃,你這還當著王爺的面就敢對她如此不敬!你娘從前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我娘?」我反問他,「我哪個娘?」
「自然是你生母!」
「我生母在我剛記事的時候就死了,從那以後可再沒人教過我什麼規矩禮儀。」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
句句都是事實。
父親被我氣得不輕,更不想在薛亭面前落個教女無方的罪名,於是張口就要請家法。
聽到這話,薛亭急了。
【他要打筠兒?】
【當著本王的面,他就敢打她???】
【明明是他自己不占理!說不過就動手打人?】
【都當本王死了是吧???】
【想打筠兒,除非從本王的屍體上跨過去!】
「岳父大人。」他開口。
薛亭一出聲,我父親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
「王爺恕罪!是臣管教不嚴!臣這次一定好好教訓這不孝女!絕不讓她再……」
「你誤會了。」薛亭打斷他的話,「劉家的家事,我本無意插手。只是,我突然想起一事。」
「何、何事?」
「今日早晨,我這妾室院裡養的那隻貓,把我池子裡養了許久的兩條魚給吃了。」
「啊……?」
「這事,我還沒罰她。看來,現下得先帶她回去受罰才行。免得她一會兒在這讓你們給打死了,沒人賠我的魚。」
我:???
我父親:???
我全家:?????
8
我哪養了什麼貓。
薛亭的池子裡也根本沒有魚。
他這是故意維護我。
維護的也太明顯了些。
可他真就用這般荒唐的理由,將我帶出了劉府。
臨走前,他還特意囑咐,王妃難得回家與家人團聚,可以在劉府多住幾日,陪伴父母。
難得?
明明劉柔安嫁到王府也不過才三日。
回王府的馬車上,我和他都沒說話。
但我耳邊卻吵的不行。
【太帥了!】
【本王,這波英雄救美實在是太帥了!!!】
【筠兒肯定要愛死本王了吧哈哈哈哈!】
【好想問問她,覺得我剛才表現的怎麼樣!】
【不過本王可是高冷人設,得端住了才行!據說,現在的姑娘們都喜歡高冷的!】
【筠兒一定也喜歡吧?】
「咳。」
「?」
「今日之事,你可知錯?」
「王Ţŭ̀⁴爺是指,我縱貓吃魚的過錯?」我故意裝傻。
薛亭皺眉:「你當真不知錯?」
「我何錯之有?」我繼續裝傻。
「今日,若不是因為我在,你父親定會責打你。」
「我知道。」
「你不怕?」
「我怕。」
「那你為何還敢如此頂撞王妃?」
「因為我知,有王爺在。」
【啊啊啊啊啊啊啊!!!】
【筠兒這話的意思是她相信我會保護她吧?是吧對吧一定是這樣的吧?!】
【好開心啊筠兒她相信本王!】
【所以她一定也是心悅本王的吧?!】
【原來被自己喜歡的人依賴是這種感覺啊!!!】
薛亭抿了抿嘴,以為我沒發現他偷笑了一下。
「為何篤定我會護你?」他又問我。
【說說說說說你愛我!!!】
【來吧!快用你畢生所學的甜言蜜語膩死本王!】
薛亭凝眸注視我,等待我的回答。
他那雙眼睛生得十分好看,深邃漆黑,墨色的瞳孔中清晰地映著我的模樣。
我明知他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但,我還是說了實話。
「我並不知王爺您是否會護我。所以我賭了一下,好在,我賭贏了。」
聽到我這句話,薛亭眸色一沉。
【還要賭???】
【筠兒難道還是不相信我會對她好嗎?】
【唉不過她嫁給我也才三天,而且我還沒能給她正妻的名分,她不能輕易相信我也是正常的吧……】
【彆氣餒啊薛亭!打起精神來!只要你不放棄,筠兒遲早會愛上你的!】
【畢竟本王長得這麼帥!】
本來聽薛亭這麼受挫我還有點內疚。
可這最後一句……
從前怎麼沒人跟我說過,永安王是個自戀狂啊!
我果斷放棄了安慰他的念頭。
「若我有幸得王爺相護,則最好。」
「但若王爺因我今日直言維護亡母便厭棄於我,也好教我看清,我所嫁之人根本不值得我託付終身。」
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這話說得有點大膽,卻是我的心裡話。
也許是衝著薛亭心裡對我的態度,我也想把真實的一面展現給他。
但,還是有點擔心的。
我偷偷看了眼薛亭,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錯愕。
【好……好險!】
【原來,筠兒今天是在考驗我?!】
【那我現在算是通過考驗了嗎???】
【該死!怎麼突然緊張起來了!】
看到薛亭緊繃的神情。
我忽然覺得,這位傳聞中殺伐決斷的永安王,好像……有些可愛。
於是,我又沖他揚起嘴角笑。
「我娘親在時,曾同我說。」
「真正愛惜我的人,會憐愛我受過的苦難,而不只是愛我人前的風光。」
「王爺既願憐愛我的苦難,我自然也願真心將終身交託。」
【啊,本王要死了……】
【啊,本王又活了……】
【啊,本王又要死了……】
【本王,要在愛情的折磨里死去活來!】
9
那日過後,我與薛亭琴瑟和諧。
劉柔安並未真在劉府多住,次日便回了王府。
是被大娘子親自送回來的。
大娘子這趟來,說是專程來為家宴上的事向我道歉。
她們母女倆帶著一大堆綢緞珠寶,恨不得敲鑼打鼓地來我清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