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他二人都沒在我面前出現過。
而謝允圳,不知被太子叫去說了什麼,也沒有再來單獨找我。
我每日戰戰兢兢,苦苦思索著該怎麼求沈雋留下我的項上人頭。
直到第三天,小桃拿到了肖彥尚未傳給沈雋的密信。
「王爺尊前,敬啟者。將軍近日對屬下嚴加防範,又讓小桃整日黏著屬下,屬下無暇分身,是以其餘情況無從得知。不過據屬下觀察,丞相對將軍賊心不死,看向她的眼神委實算不上清白,還請王爺多加警惕。屬下如今與小桃進展神速,王爺也要加油啊!」
不對勁。
沈雋這是想讓我對他負責。
我爹生前告訴我,伴君如伴虎,無論如何都不可和皇室扯上關係。
一旦捲入紛爭之中,便自身難保。
可這皇家之人,我一個也惹不起……
9
第四日,我沒等來沈雋,卻等來了太子。
太子念舊,請我和謝允圳到醉仙樓一敘。
酒過三巡,太子有些醉意,唏噓道:「子舟、允圳,我們三人好久沒有這樣聚過了。」
「孤記得,當年你二人在東宮做伴讀的時候,經常拉著孤逃學,孤沒少挨太傅的板子……」
太子沉浸在以往的回憶,我在謝允圳含情脈脈的注視下扒著飯。
小二上來一碗冰鎮酒釀,我饞嘴,便想舀來喝。
太子按住我的胳膊:「子舟,莫要貪涼,否則小日子期間,容易腹痛。」
……
原來只有我不知道他們知道我是女子的事。
經過前兩遭,我已經波瀾不驚了。
時運不濟,命途多舛。
沈雋也趕來湊場子了。
一時間,包廂變成了三個男人的戰場。
沈雋雙眼微眯:「丞相近日似乎很閒?身為文官,不諫言太子專注政事,反而任由他來此地胡鬧。」
謝允圳柔中帶剛:「微臣以為,勞逸結合併沒有錯。太子也需要休息。」
太子醉眼矇矓:「皇叔、丞相,你們莫要為了孤吵架。」
三人顛倒黑白,不知所云。
我在一旁默默扒著飯,企圖降低存在感,扒著扒著,一陣噁心。
「嘔——」
太子和謝允圳一臉緊張地盯著我,問我怎麼了。
沈雋眼神幽深如墨:「去醫館。」
「不用,嘔——」
沈雋一把橫抱起我:「乖,別鬧。」
抗拒從嚴,坦白從寬。
我掙扎著從沈雋懷裡下來,心如死灰地跪在地上。
「我……其實是女子。」
三人的表情都很淡定,一副早已知曉的樣子。
「此番,是有孕了。」
太子捏碎了杯子。
謝允圳緊咬著牙。
沈雋淡定中有些薄怒。
我靜靜地等待發落。
沈雋把我薅起來,咬牙切齒:「將軍倒是心大,明明知道自己有孕,也不願告訴孩子的爹。若是還沒找到那晚之人,可要本王好好替你找找?」
謝允圳恢復了往日鎮靜的模樣,面不改色道:「不用找了,我就是孩子的爹。」
太子愣了一瞬,滿臉不虞:「一派胡言!那晚的人明明是孤!」
我哪裡還不知道孩子真正的爹究竟是誰?
只是,如今我身份尷尬,自身都難保,這孩子,不知能留到幾時。
10
白鬍子老頭兒的手在我腕間虛虛搭著,看著我身後的三尊大佛沉默了半晌。
「這位姑娘脈象沉弱無力,乃脾胃虛寒、肝胃不和的表現。」
「沒了?」
老頭兒捋了捋鬍子。
「姑娘需多多膳食調理……」
「我近日月信沒來。」
「可能是壓力過大的緣由。」
「我頻頻乾嘔。」
「因此需少食油膩濕冷之物。」
「真沒懷?」
老頭兒一本正經:「並無。」
庸醫誤我!
「勞煩先生開些補氣血的藥。」沈雋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絲失落的模樣。
謝允圳和太子眼神明亮,似有幾分慶幸。
孩子是烏龍一場,我這欺君之罪卻是實打實的。
我低頭耷腦,悶悶不樂:「我還能活多久?」
三個男人異口同聲道:「長命百歲。」
欸?
三人就這方面達成共識,在其他方面卻又開始拌ṱü₉嘴。
謝允圳毒舌依舊:「子舟早已與我互表心意,王爺和殿下可以死心了。」
太子憤憤不平:「若不是你背著孤偷偷誘哄子舟,又怎會如願?孤不服!」
沈雋似笑非笑道:「若論與舟兒親密的程度,你二人皆比不上Ţů₀本王……」
白鬍子老頭兒不耐煩地推搡著他們往外走:「去去去,別耽誤老朽看病。」
最終,我被沈雋提溜回了將軍府。
沒別的,他說有筆舊帳要和我算。
屋外春光明媚,屋內涼氣森森。
沈雋坐在我對面,手裡捏著茶盞慢悠悠品茶,姿態閒適。
「舟兒可想明白了?」
我低眉垂目:「想明白了。」
「哦?」
我鼓起勇氣看向他:「微臣可以對您負責。」
「只是我宋家的門楣不可辱沒,我這將軍也得繼續做下去,所以——」
「可能要委屈您了。」
沈雋清了清嗓子:「無妨,本王可以搬來將軍府小住。」
???
「可是近日京城斷袖之癖成風,我與王爺均身居要位,需得注意影響吧……」
沈雋額上青筋跳了跳。
「那本王,再想想辦法。」
臨走前,沈雋又細細叮囑我。
「本王字子垣,以後莫要尊稱本王為王爺了。」
「肖彥不願走,人且留在你府上。」
「還有,太子和丞相不懷好意,舟兒務必離這二人遠些。」
11
我想遠離,卻禁不住有人蓄意接近。
謝允圳此後每日雷打不動地在將軍府門前等候,與我一同上朝。
太子一有空就把我單獨留下,美其名曰討論政事。
沈雋教訓完太子,又得敲打謝允圳。
無果後,沈雋乾脆開始物色太子妃的人選,又讓肖彥把將軍府的馬全換成了汗血寶馬。
用汗血寶馬拉馬車,多冒昧啊。
謝允圳見每次我都在路上甩他一大截,與我搭不上話,便不再堅持,換用其他方式接近我。
而太子,也自顧不暇。
將軍府門前再也見不到相府馬車。
京城開始流行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
傳聞當朝丞相和將軍突破世俗禁忌在一起,卻又因種種原因黯然分離。
自然,我是故事中那個被拋棄的人。
朝中同僚探向我的目光頗有些同情,為了安慰我,時常邀請我去南風館尋酒作樂。
我心下無奈,只得一一推拒。
於是京城又流出了我痴情不悔的傳說……
手下副將憤懣不平,直言「天下何處無芳草」,當天便暗戳戳給我塞了一個唇紅齒白的男寵。
是夜,我在床前如坐針氈。
男寵名喚容璟。
此刻,他身著寢衣,笑意盈然,看似無聊地把玩著自己的墨發,一雙丹鳳眼裡波光瀲灩,風情萬種。
見我遲遲不動,他攀上我的肩,慵懶而又隨意地問道:「將軍,良宵一刻值千金,我們……」
我欲哭無淚。
他想要,我卻沒那個功能啊。
我猛地站起身來:「本將軍今日身體不適,還是改天吧。」
剛起身要走,就聽見他泫然欲泣道:「將軍可是嫌棄我?」
昏暗的燭光下,容璟哭得楚楚動人。
我抬手扶額,一時左右為難。
正在此時,「吱呀——」一聲,窗戶被人撬開,太子從外面翻了進來。
太子看著躺在床上的容璟,目瞪口呆。
「廠公怎會在此?」
容璟坐起身來,攏了攏衣衫,一本正經的模樣與剛才判若兩人。
「回殿下,只是無聊罷了。」
???
太子送走容璟,委委屈屈地拉著我坐在床沿。
「幾日不見,子舟又有新歡了?」
「殿下,一切都是誤會。」
太子冷哼一聲,語中醋意濃濃:「孤久居深宮,近日又忙,不能時時刻刻見到子舟,皇叔和丞相卻不受拘束,真真是教孤難受得緊。」
「殿下,天色已晚,您還是回宮吧。」
太子面上帶著淡淡的哀傷之色:「子舟,你好狠的心,孤好不容易才偷溜出來,如今宮門已關,你又想把孤趕到哪裡去?」
「殿下……」
太子一個翻身躺在床上:「聽不見,孤已經睡著了。」
我輕嘆口氣,默默離開臥房,宿在了西廂。
12
翌日一早,謝允圳和沈雋匆匆趕來。
「太子不見了!」
剛從我臥房伸著懶腰出門的太子:「……」
正廳里,三個男人並排站在我面前。
沈雋循循善誘:「舟兒,你我已有夫妻之實,你更是許諾要對我負責,又怎能將我拋下?你說對不對?」
謝允圳搬出往事:「子舟,那晚你醉酒,把我壓在身下,說我容色無雙,深得你心,後來更是不顧身份向我表明心意,我才是你心中所愛,不是麼?」
太子採取懷柔政策:「子舟,自少時起孤就心悅於你,只是礙於身份不敢表達,如今既已言明,無論你做何選擇,孤都支持你。」
這三人我都惹不起。
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