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娘往茶杯里倒茶水,「他是皇帝養在將軍膝下的皇子。」
我認命般閉眼。
娘摸上我的手:「淮安,攝政王一定會對他下手,但他成不了,可以說這場局從謝昭的出生就開始布了,他就是壓制攝政王的最後一根稻草。」
「四年前,謝昭是副將,如今卻是坐擁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了,因他名義上的爹是大將軍,也無人起疑,可不是。」娘越說,我越心驚。
在這場權勢的漩渦里,誰都是犧牲品。
四位皇子是,謝昭也是。
我沒有答話,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描繪現下的心境。
娘也沒勉強:「淮安,最近去學騎馬和射箭吧。」
「娘,你明知是死局,為何還幫。」我不解。
娘看著我,溫柔地笑了:「娘沒有其他選擇,娘可以活,但得靠你。」
「靠我?」我更是疑惑了。
但不過頃刻,我就明白了,哪是靠我,是靠我和謝昭間的情誼,娘連這點都利用進去了。
16
我近日去學習了騎射,一人坐到馬上時,不禁想到了第一次上馬的場景,那是謝昭帶我騎的,也是一年春季,他再次從邊疆凱旋時。
我看著馬上的風景,恍若聽到了謝昭與我說:「我每次騎上馬時,都喜歡先靜坐幾刻,欣賞遠方的風景,坐在馬背上,你會比平時看得更多。」
「上戰場時,就不能欣賞了,需要一劍一個,血刃他們,保家衛國便是我在馬背上的信仰。」
「你呢,淮安,為什麼想騎馬?」謝昭問我,他的眼睛是標準的桃花眼,不笑是風情,笑了也是風情。
我沒有必須要騎馬的理由:「我沒有騎馬的理由,現在坐在馬背上,是因為從來沒有騎過,想試一試。」
謝昭坐在我的身後:「我倒希望你不要有必須的理由。」
而現在,我騎在馬背上,已然有了必須騎馬的理由,那是為了逃命。
攝政王很快便知曉了謝昭就是最後的皇子。
只是現在謝昭遠在邊疆,為國征戰,他無法下手。
又是一年春,謝昭回京途上遭遇追殺,派來之人自然是攝政王。
攝政王將他攔在京都門口,問他:「你是謝將軍,還是五皇子?」
謝昭那雙桃花眼含笑看向攝政王:「自然是……兩者都是!」
話畢,他抬手射箭徑直射向攝政王。
擒賊先擒王,話多者死。
事實上,的確如此,因為都城上方,全是士兵,就等攝政王發令,誰知王倒了。
一命嗚呼也。
今日他能如此順利擊殺,也有我的通風報信,我是有條件的,我以我和我娘的活路,作為條件, 告知他攝政王的計劃。
謝昭立在城牆下,我在府內, 和娘促膝長談。
「不要謝昭?」娘問我,眼裡有意外。
我搖頭:「不要, 我只要娘,只要娘可以不要權勢。」
娘握緊我的手:「權勢於我而言是立足之本, 沒了它, 我們那時活不下去, 現在也是。」
「為何?」我嘶聲問。
娘眼裡有淚光:「當你身處權勢中心,你逃不了,權讓你不會逃的。」
「是娘害了你, 以為有了權勢,你便能幸福美滿, 不曾想讓它困住了你。」娘流淚了。
此時我不懂,就在我準備帶娘離開京都時, 有人將我攔住了。
還未等蘇瑄回話,我娘就繼續說:「若丞相不願,這婚便不和離了。」
「—我」春季也不全是美的。
我和娘還有阿弟,站在城門前,眼前是身著鎧甲之人。
「淮安。」是謝昭。
「安安。」這人是我爹蘇瑄。
這幾年,蘇瑄一直無所出, 我是丞相府唯一的孩子。
我看向娘,娘的臉上有淡淡的笑。
想來, 這是娘的手筆。
我走不了了。
「娘, 你想走嗎?」我看向娘。
娘也看向我淺笑:「淮安在哪, 我在哪。」
我走不成, 住在了丞相府, 娘和阿弟住在了謝昭安排的別院。
皇帝駕崩了, 謝昭登基,他要立我為後。
他找我商議時,我拒絕了。
謝昭卻說:「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你嫁於我, 是雙贏。」
我垂眸:「非得如此嗎?」
謝昭只是看著我,沒有言語。
在他的沉默里,我得到了答案。
這些年裡,我和謝昭並非無情, 但那情不足以稱為愛情, 也不是他立我為後的理由。
我和他只能是利益共存,不能有愛。
既然如此, 那便像娘一樣活在這漩渦里吧。
入宮前,我去看了娘,娘正在逗阿弟, 看到我, 她笑著說:「淮安, 日後無人敢欺你了。」
罷了罷了,我所求只是娘不受欺負,我成了皇后必能護她一世平安。
封后大典, 人人皆俯首, 謝昭牽著我的手,眼裡含笑。
我與皇帝齊坐高堂,堂下是萬千子民, 他們跪拜我,我突然就有點享受了。
我要將娘給我的權緊緊握在手裡,這是娘的一生。
—— 全文完 ——